周锡兵微微皱了下眉头,抬高了嗓音:“大家伙儿帮忙留心。狗认路恋家,不会跑远了。这条大狗到底跑哪儿去了?”
话音刚落,大家还没来得及应和周警官的要求,旁边的小巷子里头传来一阵“汪汪”声,一道土黄色的身影朝人群方向奔来。大约是闻到了同类的血腥气,大黄狗的脚步生生刹住了。等它脑袋转向还躺在地上的贝贝身上时,它显然以为小主人在跟自己做游戏,欢快地踮着脚又跑了过去,亲热地要伸出舌头舔舔小主人。
林奇呵斥了一声,这狗吓得立刻蹲坐在地上,身子硬是拦在了贝贝前头,像是要保护自己的小主人一样。
旁边人看的心酸,有中年妇女甚至转过头去抹眼泪。巷子里头跑出了个气喘吁吁的老头子,手里还拿着根木棍,看到大黄狗蹲在狗肉馆前头,立刻气得冲陈老板嚷嚷:“你看好你家的狗啊!难得今天太阳好,我把萝卜干再拿出来晒晒。这个狗东西,一爪子拍翻了我一大簸箕的萝卜干!赶紧杀了这瘟生的狗东西!”
周锡兵伸手邀请老人走近。他认识这位退休老工人。老人无儿无女,老伴也过世了,只自己一个人住在一间老房子里头,能不出门基本上从不出门。平常他们派出所的人到附近巡逻时也会特意绕到他家门口去看看,怕他有个什么麻烦又不好意思开口。
老人个性虽然孤僻,对派出所的警察们倒还算客气。周锡兵问他大黄狗是什么时候到他家门口的时候,他也照实说了:“本来吧,狗不上绳子又没人看着跑出来就不应该。但我早上八点多钟从窗户看到狗的时候,也没当回事。谁晓得,我再出门看的时候,这狗东西不晓得怎么又绕回来了,竟然打翻了我的萝卜干。”
周锡兵又细问了一回时间,老人回想了一下,肯定他今天第一次见到狗的时候是早上八点半,因为他到点儿听广播。
黄进跟疯了一样,反复强调:“不是的,我真把小黄装进口袋了。我装的是小黄啊。”
最早帮陈老板说话的妇女扯着嗓子骂了一声:“你装鬼吧!你过来的时候是八点二十,我催着陈老板十点钟之前一定要狗肉出锅。我特地看的时间,我一直在这儿等着。这口袋就在我眼皮底下看着,谁要是调换了,我眼睛也没瞎。”
吸毒的人所说的话可信度的确需要打折扣。有的时候是因为毒品产生的幻觉,有的时候则是由于毒品侵蚀了他们的神经,影响了他们的心理,使得他们产生了人格障碍,习惯性撒谎骗人。
黄进失魂落魄,眼睛还盯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儿子,嘴里头反复强调:“不是贝贝啊,我明明是放的小黄,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啊。”
“呸!谎话说了一千遍,你就能骗自己是真的啦?”带头把他拖过来的人又朝他脸上吐了口浓痰。
周锡兵皱着眉头开了口:“说话归说话。”
他朝实习民警小江使了个眼色,后者默默地掏出了口袋里的面纸丢给黄进:“擦擦脸吧。”
纸落在了黄进手边,他却跟呆了一样,完全愣在那里,动都不晓得动一下。他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的儿子,嘴里嘟囔着破碎的“贝贝”。
刚才朝他吐痰的人悻悻道:“装什么样啊。肯定是你家的狗知道你图谋不轨,跑出去了。你犯了瘾头,直接将儿子当成狗给套进了麻袋里头。”
旁边的附和声此起彼伏:“对对对,就是这样,这样就讲的通了。”
粉呆子不就是这样,清醒的时候还分得清点儿好赖。等到瘾头一上来,亲娘老子都能动刀子捅下去,完全就不是个人了。
大黄狗冲着人群靠近马路的方向发出了一阵汪汪声。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女人手中拎着大包小包朝大黄狗喊:“贝贝,你又带小黄出来玩啦?你爸爸呢?怎么也不给小黄套个绳子啊。”
人群挤挤挨挨,黄进的妻子没有看到躺在地上的儿子跟跪坐着的丈夫。直到众人自觉让开一条路,她才看到自家大黄狗面前被打的鼻青眼肿的丈夫。她惊慌失措地过去拉人:“老黄,你怎么啦?”
丈夫没有回答她的话,周围人刚喊了一声“你理这个畜生干嘛?”,黄妻就看到了大黄狗背后躺着的儿子。贝贝身上穿着她昨晚给找出来的橙黄色的棉衣。
袋子滚了一地,里头装着的剩菜跟炖汤也淋淋洒洒泼了出来。为了方便照顾家里,黄进的妻子从娘家回来后就一直在饭店打工。这样还能时不时弄点儿剩菜回家给家里头开开荤。过年阶段,饭店二十四小时都营业。她想多挣点儿钱,主动要求上夜班。现在都过了中午饭的点儿了,她才忙罢了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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