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医生想要报警,因为那个女孩还不满十四周岁,无论她本人愿意与否,这都是毫无悬念的强奸。但是女孩的家人坚决不肯让医生报警,甚至在第一次提供病史之后又更改了女孩的年纪,来证明这不是强奸。护士在劝告他们时,女孩的妈妈哭着说她女儿以后还要做人,等到孩子打掉以后,她就带女儿出去,再也不在村里听流言蜚语。
谁也没有办法保证,这件案子报警甚至在警察抓走了凶手以后,被性侵的女孩不会遭遇周围舆论更多的伤害。
王汀看过新闻报道中的案例。留守女童被全村十几个男人诱奸,罪犯甚至不乏她爷爷辈的人。警察抓走了这些人之后,女童被全村人孤立咒骂,因为她害得这些人坐牢了。这些人的妻女儿媳都在咒骂她,咒骂那个第一次被侵犯时还不满十岁的小女孩骚货,咒骂她无耻地勾引了那些男人。
王汀不愿意将吴芸的爷爷奶奶想的不堪。无论如何,在儿子去世,儿媳又跑了的情况下,身体孱弱的他们依然竭尽所能照顾小孙女;仅凭这一点,她就愿意用更加善意的眼光去看待他们。
云县是南省的贫困县,这里重男轻女的现象更加严重。女孩在当地农村的存在价值极低。即使这样,吴芸的爷爷奶奶还是没有放弃她。
王汀翻着宣传资料里吴芸跟爷爷奶奶的合影,那是两位被沉重的生活负担压垮了脊背的老人。在宣传资料当中,吴芸的奶奶还抹着眼泪告诉扶贫干部,她孙女很聪明很懂事,她孙女想要读书。
王汀不清楚这里面有没有春秋笔法修饰的成分。可如果记者在写稿件时,没有掺水分的话,为什么后来吴芸的奶奶会拒绝让孙女继续上学,而是让她出去打工了?是长期的艰辛生活令老人不堪重负,希望孙女早点儿帮忙减轻生活负担,还是因为其他什么缘故?
“他们在怕什么?”王汀喃喃自语一般,“是不是继续上学的话,吴芸会遭受更加不堪的命运?老人强行让孙女放弃读书,其实是在用最无奈的方法保护自己的孙女?”
这一切,只能等吴芸向警方坦白。因为她的爷爷奶奶已经在她离家后没几年就过世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吴芸对自己爷爷奶奶的冷淡,会不会是一种迁怒,迁怒他们没有保护好自己。又或者,在长期遭受欺凌的过程中,吴芸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弱者始终被欺负就会不由自主地痛恨自己的羸弱,反而更加认同施暴者的行为,因为他们强大,所以他们能够为所欲为。
在这样的心态引导下,吴芸成为了帮助凶手引诱其他小女孩的伥鬼。
警方对吴芸的讯问工作进行的并不顺利。即使警方暗示她女儿的失踪跟那个幕后人有关系,吴芸还是一口咬定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没有参与过多年前王函的被绑架案,也不知道郑东升有没有在里头掺一脚。她就是个什么能耐都没有的弱女子,警方不能这样欺负她一个失去了丈夫女儿也失踪了的可怜女人。
周锡兵在监控室中旁观过专案组对吴芸的讯问。因为王家人的关系,吴芸曾经见过他。为了防止节外生枝,周锡兵并没有直接在警局跟吴芸打照面。这个女人在拼命隐藏着幕后人的存在,她在怕什么?是不是她坚信这个人可以只手遮天?又或者,她坚信只要她乖乖听话,这个人就不会对她跟她的女儿下毒手?
郑东升跟陶鑫的死亡,在某种意义上讲,强化了吴芸对那个幕后人的敬畏心理。这两人的所作所为也许触犯了幕后人对他们的叮嘱,他们死了,在吴芸眼中就成了他们不听话遭受的惩戒。
从这个意义上讲,吴芸也是被豢养的对象。她已经彻头彻尾沦为了对方的奴隶或者说是玩偶。
周锡兵微微蹙了下眉头,将自己的思绪硬生生地扯了回来,只跟王汀强调了一句:“警察现在二十四小时盯着吴芸。她有什么动静,我们这边都会跟进的。”
没有吴芸涉案的有力证据,警方只能在二十四小时的最长期限后放走了吴芸。
王汀当时录下的手机录音只有前半截她单独跟陶鑫通话的部分。后面陶鑫与郑东升发生争执时,陶鑫的手机已经插了耳机,无法再收集现场争吵的声音。也是这个缘故,郑东升才没有发现陶鑫正在打电话。后面的那些内容,全是王汀的描述,完全没有办法当成证据使用。
更何况,王汀还是绑架案受害者的姐姐。郑东升得罪了王家的事情,整个安市的生意圈子里头都传的差不多了。王汀完全有充足的理由将郑东升夫妻也拖下水,好借警方的手报复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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