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当年的雪娃娃案,警方始终没能找到第一案发现场,更加别说采集到嫌疑犯留下的指纹或者是毛发、血液以及唾液等标本了。普云大师上哪儿找证据去证明师弟连他自己都怀疑的清白。
普云大师的脸上满是深深的寂寥:“修行人本当远离世俗,不生贪恋。贪着庙宇高大辉煌,贪着佛众声势浩荡,贪着弘扬佛法,都是一个贪。那么多修行的人,又有多少能够得道成佛呢。”
日影移动,老和尚的脸陷在光晕中,仿佛已经坐化成佛。他的双颊深深地凹陷了下去,面色苍黄,干瘪的好像风一吹就要倒下。
周锡兵面颊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没有再开口追问或者说是指责眼前的这位老和尚。十二年前,有人硬生生个地拽着他去借运改命。他不接手的话,那个小姑娘会没了性命。他除了硬着头皮想办法救下了那个小姑娘以外,他又有多好的办法完美地解决掉这件事?
报警的话,且不说会牵连出他一直想要维护的师弟;况且即使报了警的话,被推出来顶罪的也只会是那三个人。时隔多年,联系着这一切的吴芸宁可丢下才十一岁的女儿独在世间,都坚决不肯透露幕后人的信息,可见她对这人的畏惧到了什么地步。一份语焉不详的八字又能说明什么?只要他们咬死了不松口,又能证明什么呢?普云大师自己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在为谁施法。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又怎么能登上大雅之堂?
不对!周锡兵的目光落在了普云大师脸上,两侧面颊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他的手落在了茶碗边,轻轻叩击着轻薄的瓷碗,发出了一声清越的脆响。那脆响声还没落下,他的声音混在其中响了起来:“那几个发现了王函的人,不是闲着无聊偶然走到那座荒山的吧?他们是受到了提示才去山中游玩的。当年的案卷记录写的非常清楚,他们听人说那里风景非常美,据说还有山洞可以探险。”
普云大师像是没有听到对面警察的话一样,继续默默地数着自己手中的菩提子。他的嘴唇翕动着,似乎在默诵经文。
“王函受寒发热不是偶然。有人给了她暗示,她得发烧才能活下去。所以她很快就想办法让自己发起了烧来。而与此同时,师父你借口她发热,水被烧得蒸发掉了,不能借命格给其他人。那些人逼问你怎么办,你勉为其难提出了开生门,将运势引过去。如此一来,王函的文曲星命格就被借走了。”周锡兵一条条地分析下去,“但就跟师父你说的一样,人的命格是不可能被借走的,运势疾病也一样。祝由十三科运用的是心理学疗法,借助患者的心理暗示和人体自愈能力治疗疾病。改命换运也是一样的。说曹操,曹操就到。曹操每一次都到了吗?当然不是,只是他没打的时候被下意识地忽略了。”
所谓的开生门其实是拖延之术,甚至连无法开死门以及只能开生门的条件都是老和尚随口乱编的。他的目的不过是为了稳住当时控制了王函的人。
普云大师微微地睁开了眼睛,面上是悲天悯人的微笑:“哪里有生门,又哪里有死门啊。老和尚愚钝得很,老来多健忘,哪里还记得好几十年前匆匆一瞥的东西。”
人贵健忘,人贵无执念,人贵不痴狂。愚钝是福,平凡是福,人生苦从识字起。
周锡兵只停顿了一刻,接着说了下去:“陶鑫去帮王函买药也不是出于怜悯之心。他是希望王函尽快退烧以后,你就可以给她开死门了。”
他的脑子飞快地旋转着,陶鑫最初带走王函的目的应该不是开死门,否则他不会给王家爸爸留下字条说,你知道该怎么办。多年后,有人给吴芸传递了同样的字条,吴芸虽然恐慌,但还能稳住,这就代表着这个“你知道该怎么办”,不是等同让孩子去送死,而是承受吴芸小学时代要承受的命运。
“这个过程中发生了意外。王函没被送出去,有人碰上了大麻烦,情况十分紧急。这个人一旦出事了,对他们来说都是大麻烦。陶鑫拿不到他想要的土地开发,郑东升与吴芸也骑虎难下。在这个时候,曾经见过普仁师父开死门的吴芸或者说她背后的人想到了开死门。对,之前他们见识过开死门之后的效果,对此深信不疑。所以,吴芸找上了你。”
这些人中,有人会去买药也是普云大师的料想之中。毕竟,他们知道开死门之后发生的奇迹逆转,却没人知晓开生门以后到底会怎样。命格究竟能不能逆转,他们心中没有底数。
当时安市警察已经在到处寻找陶鑫,警方的介入对他们来说是巨大的心理压力。绑架犯一旦是受害者的熟人,那么为了防止被认出来,罪犯基本上都会选择撕票。毕竟,尸体只要能处理好,死人比活人被发现的概率要低上很多。在这样的背景下,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杀了王函,利用王函的尸体开死门对他们来说,也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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