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和尚的面色愈发阴沉,最终他还是朝周锡兵合手行了个礼,声音硬邦邦的:“阿弥陀佛,出家人不问世间事。如果有人枉死了,那么也该是警察同志你们多费心。”
这句话像一个耳光一样重重地打在警察的脸上,挨打的人却一点儿也没受到影响。他眼睛死死盯着对面的和尚,沉声道:“警方破案不是凭空想象,需要的是线索与证据。如果师父您第一次对这个坛子生疑就报警的话,也许凶手早就抓到了。枉死的人当中,可还包含着佛门中人。”
洒扫的小和尚早就退下了。偌大的佛殿当中只剩下周锡兵与中年和尚。警察盯着和尚,眼睛都猩红了:“那个人死了,他纵使做了再大的恶,造了再大的孽,你们也躺在他身上享受了这么多。他死了,你们全都无动于衷吗?他费劲心力的供养,又算是什么呢?”
中年和尚的脸像是开了染料铺,各种颜色撒了漫天,悉数粉墨登场又杂糅在一起,端的是复杂。他抿了抿嘴唇,终于还是选择了否认:“警察同志,说这话,你也要拿出证据来。”
呵,证据,到了这个时候还哪儿来的证据。残尸泡在福尔马林液中这么多年,所有的生物学身份信息全都消失了,上哪儿找证据?当年凶案的第一现场到现在都没被警方找到,哪儿又来的证据?
周锡兵摆了摆手,似笑非笑地看着泡发馒头脸的中年和尚:“师父,您但凡多想丁点儿这人对你们的好,就该将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警方。查案抓凶手是警察的事情,任何人都有义务积极提供线索。知情不报,实际上也是帮凶!”
他转过头,不再跟中年和尚说话。这个人肯定知道更多的事情。普仁死后的十几年中,普云已经鲜少离开寺庙。周锡兵不相信那个老和尚会半点儿都不曾调查过师弟的死亡原因。他既然不离开寺庙,那么必然需要有一位帮手替他去搜集信息。他这位被人戏称为花和尚的大弟子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周锡兵离开寺庙时,心情依然十分沉重。技术鉴定科的同事到庙中来采集指纹,结果一无所获。顾家祖坟被破坏到现在已经过了好几天,足够辛勤的小和尚将所有的指纹跟其他可能携带生物学信息的东西清扫的一干二净。
也许那个人根本就没有留下任何指纹或者头发。冬天最大的好处在于,人人都可以理所当然地戴着手套帽子,穿着厚重的大衣服。这样的衣服里头揣上一个坛子都不是问题。
周锡兵沉默地走在路上,下意识地给王汀打了个电话。等到手机的嘟嘟声响起时,他才猛然反应过来,女友今天要参加单位组织的团委活动,他似乎打扰了自己的女友。
可是没等他掐断电话,王汀就接听了。她轻轻柔柔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来的时候,他甚至有种鼻子发酸的冲动,为此他不得不清了清嗓子才能勉强保持声音的正常:“对不起,我没注意时间,打扰你了吧。”
王汀笑了起来,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真有这么凶吗?你干嘛小心翼翼的。”
周锡兵放松了一些,开玩笑道:“你可是我领导,我能不察言观色么。”
王汀调侃了一句:“那周警官可得继续努力。领导教育我们了,做实际工作情商很重要。”
徐佳在边上喊了一句:“周警官,我要报警,有人公然虐狗!”
车上的人发出了一阵大笑。王汀也笑着调侃徐佳:“我这可是积极响应单位的号召,努力解决单身职工的个人问题。坚决不给组织添麻烦。”
徐佳立刻假哭:“泥奏凯!这个天坚决聊不下去了。”
王汀笑了起来,索性招呼司机在路边停车,扭头跟徐佳挥手再见:“好,坚决不伤害我们徐佳小美人。”
组织活动的团委书记问王汀:“要不要车子转个弯,送你去火车站?你可别在江市迷路了啊。”
大家笑得愈发厉害了,徐佳朝她挤眉弄眼:“没事儿,迷路了就去找警察叔叔。”
王汀连忙笑着摆手:“不用,不用,我查好了公交车,我自己坐车过去就行了。”
江市火车站在城北,他们的活动地点在城南。领导不过是客气话,她哪能蹬鼻子上脸呢。
周锡兵听了她跟同事说的话,十分无奈,企图做最后的劝说:“你还是回去好好休息吧,别再跑来跑去这么辛苦了。”
王汀直接回了一句:“我回去看我爸,你忙你自己的吧。”
她朝车上人挥了挥手,拎着自己的包下了车。开往江市火车站的公交车有不少,这个公交车站左边一百米远的地方,就是王汀目前掌握那辆拖着郑妍尸体的车子最后出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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