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的声音嘶哑。高德菲尔又喝了一大口水,润了润喉咙,再次开口说话。"你是谁?"
土耳其男子面带微笑。"我名叫艾提司。我在战场上发现你还活著,等到你的军队拿你当死人给抛下,我就把你带到这儿了。看你这麽虚弱,今天早上特地外出帮你祈福,等我回来,就看见你昏倒在山脚下。"
艾提司操著一口流利的法语,可是却有很重的腔调,高德菲尔时不时皱起眉头。他把杯子推到旁边。"你是从城里来的?"
"不是。"艾提司垂下眼帘。"我从别的地方来的。"
他似乎不愿意透露太多。高德菲尔微微颔首,手指玩弄著斗篷,不经意发现艾提司的斗篷衣边绣著精细的黄金线。不管他是打哪儿来的,那地方肯定很富庶。从他的风雅外表和衣著风格,可以看出他并不是粗野的武夫,高德菲尔禁不住问道:"你为什麽帮我?你可是个土耳其人哪。"
艾提司彷佛被逗乐了。"难不成你对我的好意还吹毛求疵啊,克斯特比男爵?"
"你怎麽知道我的头衔。"高德菲尔想要站起身,闷闷的疼又在脑袋里扩散开来,他只好乖乖躺下。他的思绪飞转起来。他肯定是说了梦话,才会泄漏自己的身分。疑心顿起,他怒视著这位救了他一命的男子。
"如果你是要赎金,那就杀了我吧。我的家人不会为了我付上半毛钱的。更别提我现在还得了这种病。"
他把手从斗篷底下伸出来,露出怵目的肿块、流脓的溃疡,如鱼肚白的死皮和断了指头的残肢。他没去看自己那双已败坏不成样的手;相反地,他目不转睛盯著艾提司看,以为会在他脸上捕捉到震惊和反感的表情。
"这就是为何我要救你的原因。"艾提司把高德菲尔的右手紧握在自己双手里,他显然不害怕与麻疯病患接触。他的手握得很紧,连高德菲尔那已经麻木的手都感受到了他的力道,接著艾提司松开手,又把水杯端给他。"再多喝一点。你会觉得好过些。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些面包和肉乾。"
随著时间推移,高德菲尔的头疼渐渐减弱。他坐起身子,用杯子从银制水盆里舀了些水来喝。接著又吃了半块面包、几片肉乾:这些食物虽然很普通,嚐起来却很美味。
进食间,他看著艾提司在洞穴里来回走动,一副焦躁不安的样子。末了,终於倚著洞口而立,俯瞰底下的平原。阳光将他身体四周染上一圈金黄,突显他修长的双腿,也照得衣服上的黄金绣线灿灿发光。脸却因为背光而隐在幽暗里。他看起来就像个世外仙人。
"塞尔柱克人已经打开城门,现在应该准备要将尸体掩埋了。尸体已经在那儿曝晒三天了。"艾提司转过头来看著高德菲尔。"整整三天哪!土耳其人一定是很害怕十字军战士会回来屠城吧。"
"占领塞尔柱克,拯救圣约翰的墓穴於异教徒之手,原本就是他们的计画。一定是什麽地方出了错,计画才取消了。"高德菲尔把吃剩的面包用布巾裹好,放在一边。"奇怪。你怎麽说的好像他们不是你的同胞似的。"
"他们只是我的远亲。其所作所为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既然你不是土耳其人,又是哪里人?"
艾提司微微一笑。"我是古高卢人。"
在家乡,高德菲尔自认是个博学多闻之人。但是自从离家去打圣战以後,他开始觉得自己不甚了解基督教世界,对於异教徒的世界更是一无所知。他老实说:"我从来没听过这民族。"
"你当然没听过。因为你这人见识浅短。"
艾提司这句话说的笃定,听起来很刺耳。高德菲尔正要反驳,考虑之後决定放弃。毕竟他对这块土地又懂多少呢?或许这里住了许多不同民族的人,就好比他的国家也住了苏格兰人、威尔斯人和英格兰人,不论是风俗习惯还是文化信仰,都是大异其趣。又或许古高卢人不像其他土耳其人那样民智未开,至少艾提司说的一口好法语,还披金戴银,也深具同情心。
"古高卢人信基督麽?"高德菲尔抱著希望问。
艾提司笑出声来。"你只关心这件事吗?"
"我为基督而战,虽然我不是神父。"高德菲尔身子靠回石块上,一手漫不经心地整了整身上那件发皱的外衣。"为了拯救主耶稣基督於异教徒之手,我不惜杀人,可是我不会去改变你的宗教信仰。我怎麽可能办得到呢?身为麻疯病患,我并不是见证上帝救赎恩惠的好例子"
"你这人还真有趣。"艾提司走到他身旁坐下,曲起两腿压在身体下,将外衣在大腿上抚平。
救命恩人的刻意举止,看在高德菲尔眼里,分外迷人。如果自己是女人,高德菲尔会以为艾提司是在引诱他呢。这个想法连自己也吃了一惊,不禁轻咳一声。"请告诉我古高卢人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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