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允晟缩着脖子抱住肩膀,一副‘我好怕怕’的样子。等男人的脚步声远去,他身后的房门悄然打开,薛静依探出半个脑袋喊道,“黄怡,你进来,我们聊会儿天。”
老管家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目光冰冷刺骨。
周允晟只淡淡瞥了他一眼就走进少女房间。当着少女的面,薛家人不会暴露他们险恶的用心,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当然,背着少女他会更加行事无忌,这次回来,不把薛家送进地狱他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老管家以担心小主人病发为理由留在房内,背着手站在门口,每一道皱纹都写着‘严苛’两个字。
“哥哥叫做薛子轩,好奇怪,你竟然会不认识。哥哥可厉害了,从小到大都是天才,我给你看哥哥的照片。”薛静依用崇拜的口吻述说薛子轩的一切,从他第一次学琴到第一次获奖,再到第一次召开独奏会,眼底的爱慕之情越来越浓烈,一本又一本相册被她从床底拖出来,堆得满地都是。
现在的薛子轩对薛静依只有单纯的亲情,要等自己开始陷害薛静依,让她一次又一次遇险,一次又一次被薛子轩拯救,两人才会发展出更亲密的关系。然而这一世没了反派系统的辖制,周允晟压根没功夫当两人的红娘。薛家人看他像死人,他看他们何尝不是?
但薛静依该怎么办?她似乎是无辜的。
周允晟瞥了一眼沉浸在美好回忆中的少女,眼底滑过犹疑的神色。之前曾经说过,他不啻于用最险恶的用心来揣度人类的所作所为,哪怕薛静依表面看上去再纯洁善良,他也无法全然信任她。
薛静依获得他的心脏后仿佛涅槃重生,对生命有了不一样的领悟,也使她的钢琴弹奏技巧得到质的飞跃,仅用三年苦练就成为与薛子轩比肩的钢琴演奏家,由此可见她是一个多么聪明,多么富有灵性的姑娘。
薛家人把黄怡接回家中藏起来,且事先解雇了几个保姆,只留下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和护士,还让黄怡蓄起长发穿上中性服装,打扮得与薛静依一模一样,并经常带他到医院做体检……这种种异常之处,周允晟不相信薛静依会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薛家人试图抹消黄怡存在的痕迹,就仿佛那个卑微的少年从未曾来过帝都,除了薛瑞,他们甚至不屑于给他一点点虚假的温情。他们把外在的痕迹全都清理干净,内在动机却连遮掩的功夫都懒得花费,把黄怡视为一个愚蠢的,任由他们宰割的牲畜。
他们的做派那样明显,但身为中心人物的薛静依直到最后被黄怡追杀还搞不清楚状况,未免有点可笑。
周允晟有理由怀疑薛静依早就知情,但也不会凭主观臆测就定她的罪。他打算给她一个机会,如果她抓住了,他就放她安全离开薛家。
当他思考完毕,薛静依也翻完了最后一张照片,接过管家递来的纯净水喝了几口。
“这些年你过得很幸福。”周允晟叹息道。
“你呢?你过得好吗?”薛静依偏头。
“我吗?十六年来我只见过爸妈几面,你知道的,他们要去外面打工。我们那里非常贫困,住的是小土窑,穿得是旧衣服,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一顿肉。我上学要翻四个山头,凌晨三点半就必须起来,春秋还好,夏冬两季如果碰上暴雨或暴雪,一不小心就会掉进山涧里摔死……”
周允晟用平淡的口吻述说乡村的生活。那些苦他实实在在的经历过,对别人来说或许难以忍受,对他来说却是一笔宝贵的财富。最坚强的内心往往是在最痛苦的煎熬中打磨出来,就像极度灼热的熔岩淬炼出璀璨夺目的钻石一般。
他甚至要感谢主神让他经受这些磨难,否则他不会站在这里,而是像奥尔·亚赛那样成为一个活死人。
薛静依眼眶通红,捏着手帕不停擦眼泪。
周允晟并没有安慰她,他知道这些眼泪不过是种表象,其实薛静依根本没把真正的亲人放在心上,否则不会从他进门到现在的几个小时内都不问一句。但是这并不怪她,他们对她而言终究是陌生人,还是曾经抛弃她的人。
老管家立即走上前轻轻拍打她脊背,然后用冷厉非常的目光盯视周允晟,“小姐身体不好,请你今后不要再刺激她。”
“她生了什么病?”周允晟故作担心的询问。
“没什么,只是身体比较虚弱,情绪不能起伏太大。你该回房了。”老管家下了逐客令,等周允晟走到门口时又补充道,“当年是你的父母主动抛弃了小姐,因为他们养不活她。小姐过得好与不好,从此以后都与你们没有关系,同理,你所承受的苦难,也不能归结到小姐头上。一个人该得到什么失去什么,命中早已注定,如果觊觎原本不该属于他的东西,当心得不偿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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