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奏摺一一归纳整理,轻急缓重井然排之,男人皱了皱眉,轻轻叹了口气。三年了,转眼间三年光阴就这麽过去,快得让人来不及挽留,仿若昨夜东风,凉意犹在,却无法触摸。
这三载时光发生了许多事,甫建朝,百乱丛生,无论是民生军事皆然,而在这三轮春秋交替後,百废已兴,现在百姓安乐。论粮,年入国库之量可与丰产之朝先凤皇朝并驾齐驱;论商,开放各种交通,统一路道,现在随处可见异族商人走动,论武,由於圣罗帝崇武,故百姓皆以习武为荣,开一代风气淳良。
回忆过往种种,脑中忽然闪过一抹人影,那是男人最不愿想起,却最无法忘记之人,夏侯令。
站起身舒舒筋骨,萧亦丞走向窗边,时値夏季,望著外边与星光竞色的点点流萤,心中一阵感叹,已被封为丞相,但这却非他所愿,本意是回到老江湖做些小买卖,然而新朝初开,那时的紊乱容不得自己就此离开,此时想走,却也离不开身了。
夜风吹送,掠起乌发丝丝,沐浴後褪下一身官架,满身逍遥,多麽想就此离开,官场险恶啊......虽然在圣罗帝皇威之下,佞臣无法坐大,但就著开国功臣之名,圣罗帝便不得不让三分,身处在这滩泥水之下之人,自保难矣,更何况是如他这样处处作对者?
自然成了箭靶,做什麽事都被牵制,举凡能陷害除掉他的,那些人哪个没做过,他也算是习惯了,毕竟他不是能容忍著不反击之人,但看现在天下大势,社稷已安,或许他该找一天辞官告退。
重新回到案前,剔上新灯火,男人埋首公文,直至更声响起。
日未明,自床上起身,萧亦丞换上官服,乘上马车,往宫廷而去,因不愿造成多馀开销,企皇朝沿用前代皇宫,不若之前朝代,建国首事便是烧毁前朝遗宫,另建新宫殿。
揭开垂帘,外边天色依然黯淡,披星戴月说的莫过如此,进了宫,马车需停在特设的马房,走至到偏厅等候,甫踏入其间便有不少不善目光迸射而来,内心好笑,看来等等又有一场仗要打了,不知道这些人等会儿会怎麽参他一本。
静坐等待,须臾,钟鼓声响起,众官鱼贯而出,纷纷走入更名为威天殿的朝圣厅。入内,圣罗帝未到,百官站立两侧,垂手等待,很快的,太监领著帝王前来。
一见君王,众官纷纷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卿免礼。」坐上龙位,一袭黄袍在身,袍绣金龙飞天,遁天门之上,口衔珠玉。
在经过太监宣布早朝开始後,众官纷纷上奏,一切和以往相同,大多是些鸡皮蒜毛的小事,真正的要事不会在朝中说,除非是对诏敕有意见者,否则大多会以奏章方式呈上。
草草听著,萧亦丞抬眸看向霸气英气共存的圣罗帝,他正聚精会神的听著太尉秉告,这人真不失一代王者风范,在他身上自己能看见君王的狂霸,也能看见父亲般的慈爱,他体恤百官,对众人的言论,哪怕只是些让人呵欠连连的废话,也能耐著性子听完。
就在萧亦丞魂游四方时,低沉的对话中忽然出现他的称号,让他神志归笼。
「臣以为萧丞相有拢政之疑,呈给陛下看的奏摺归他管,臣虽不敢妄言,但此事在民间已成争议,不少人说萧丞相独揽大权,没有人能保证丞相会不会吞下奏章。」
喔,原来如此......萧亦丞心中低笑。今天换这件事了,昨日暗指他不够尽责被驳回,现在就说他太尽责,有拢政嫌疑。
好你一个太尉,这样的把戏玩不腻?
面上毫无波动,萧亦丞笑了笑,往上看著圣罗帝,就见他抛给自己无可奈何的目光。
「左太尉此言差矣,亦丞於公是开国重臣,辅弼朕统一神州,於私,他与我乃至深好友,怎麽样也不可能有此嫌疑,不知左太尉此言何来,可是朕漏读了你们的奏章?」这话一堵,场面趋於安静,本来暗自窃笑者无不噤声不敢言语。
其实这些不过是九牛一毛,现在这些人甚至还拿他对夏侯令的感情大作文章,对外散布谣言说他和圣罗帝有染,对内则说他不洁有辱国威。
听了,真不知该笑还是该怒。
「臣不敢,一切只是、只是顺应民情,向上呈报罢了。」圣罗帝的话非常清楚,明著替萧亦丞辩解,暗著质问自己他罗塔有何失职。
「此乃谣言街坊閒话,左太尉何必挂心,不过就是百姓间的消遣话题而已。」
「是。」退了下去,左太尉狠狠瞪了眼萧亦丞。
默默收下那记目光,这三年磨平了他的锐气,杀光了他的骄傲,或许看多了这些丑陋勾当,他已无心反击,这些流言蜚语就当马耳东风,笑笑就算,实质的报复,省些吧,永远都对付不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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