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烟头扔进拐角的垃圾桶之后,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铁盒薄荷糖,用大拇指撬开了盖子,顺势往掌心里倒了一颗,随手扔进了嘴里,就那么含着糖,面无表情地直视着老板娘。
大概是个刺儿头。
老板娘有点头疼地做出了这个判断,干脆没有再管那一对兄弟,而是转向了一边无辜躺枪的某人:“齐重山你一会儿大课间来我办公室,上次的英语成绩我已经知道了,你还想不想上大学了?等下我跟你好好聊聊。”
刚准备过来教训弟弟的人顿时停住了脚,直到老板娘重新带上了办公室的门,三个人还是没有一个人挪动步子。
凌逸尘的肩背一如既往地挺得笔直,比起以往少年人的眉目舒朗,如今年近而立,整个人都要显得更为沉稳和刚毅。说句实话,齐重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以前见他的次数比见齐铭的次数要少得多,明明凌逸尘在容貌上的变化并不是太大,自己第一时间居然没能认出他来。
“重山啊?”凌逸尘口气里似乎有点犹疑,“你也在这个班?”
“是。哥哥好。”齐重山说这话的时候总觉得嗓子格外干涩,“逸风。”
他从来没有想象过会再次以这种无厘头的方式和凌逸风重逢。
上次凌逸风回来的时候是点名要求进他所在的学校他所在的班级的,但这次,别说是一看就是非暴力不合作的凌逸风,就连负责转校的凌逸尘,显然都没有想到会遇到自己。
齐重山尝试着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四年半光阴的重量压在舌尖,一时间堵得水泄不通,无从倾泻。
“你谁?”凌逸风却看不出有半分重逢的百感交集,像是根本没有认出他来一样,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之后,就自顾自地用舌头把薄荷糖从左槽牙一下划拉到了右槽牙,刮出一串响。
齐重山沉默地看着他扯起一边嘴角邪气地笑了一下,感觉陌生得可怕。
————
齐重山在预备铃响过之后就已经走了,剩下两兄弟仍在走廊里相对无言。
最后还是凌逸风先动了步子:“哥,我等会儿直接去班上吧。衣服不用换了,你把围巾拿走就什么味儿都没了。”
“你穿你自己衣服去。”凌逸尘叹了口气,觉得抽烟这事儿已经追究不过来了,只是见他想走,立刻伸手一下扣住了他的手腕,“把你哥衣服还他。”
“我就喜欢这件风衣。他穿你的呗,你们不是向来就这么有情.趣吗。”凌逸风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松手,你手劲儿太大了,疼。”
“你自己看看,你浑身上下大到风衣小到绑头发的皮筋有哪个不是他的,你要什么他全都让给你了吧,怎么,抢他东西有瘾啊?”凌逸尘皱着眉,“都多大人了,闹什么闹。”
“谁说的,内裤和袜子就不是他的。”见凌逸尘好像真要发火了,他才慢吞吞地说,“行了,我回去换,但风衣归我了,我喜欢。我不管,他缺衣服了你给他买。”
说完凌逸风就把一只手插进了口袋,另一只手伸出来冲凌逸尘挥了挥,转身下了楼梯。
凌逸尘这趟到省城的主要任务仍然是工作。凌正轩年龄越来越大,身体状况也不比当年,慢慢起了转移公司要务的心思。刨去凌逸风这个只是名义上和他一个姓的“儿子”,他亲生的孩子也就两个,小儿子还是个玩世不恭的二世祖,主要的任务就是管住自己不要惹是生非。这样一来,如果想要把企业继续维持下去,最好的选择就是有过相关经验的凌逸尘。
凌逸尘心里也明镜似的,如果不是因为他那小儿子是真的从小就有不成器的预兆,凌逸风又不是他亲生的儿子,他是绝对不可能把自己当成这最好的选择的,毕竟柜门开在那儿呢,没被逐出家门已经算他仁慈了。
而凌逸风也清楚,如果不是因为他身上还有易小琴的遗产,背后还靠着凌逸尘这棵大树,自己是绝对不会等到六年级暑假才知道自己根本就不是他的儿子的。
可是他现在偏偏就想跟这棵能罩住自己的大树死磕到底。
这个受大树荫蔽的家伙在叛逆得恨不得插翅膀飞的时候还是被大树强行带在身边,安插进了省城最好的中学,大树还特意给他在学校边上整了个鸟窝,只是还没正式启用,于是他一出了校门,还是飞回了原来的巢。
就连这个巢估计没过多久也得冷清下来,他在得知家政公司只负责派人每周打扫一次房子的时候就了然了。
凌逸风没敲门,伸手在风衣的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没找着自己的钥匙,却摸出了齐铭的钥匙,心下明白有点不妙,进门的时候也就更加低眉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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