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渐渐模糊,我眨眨眼睛,忽然发现眼前完全黑下来。
这么快就天黑?还是太阳已经不见了?
我就这样,把脸挨在黄色的土里,闭上了眼睛。
我以为自己再也醒不过来。
结果,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床上。这不是我本来的房间,四面的墙壁灰灰黄黄,还有着被烟熏过的痕迹,非常破烂。摆设也很简单,只有一张木桌。
床是硬邦邦的木板床,连垫子也没有。背上肯定伤得不成样子,把我扶到这里的人算细心,让我趴在床上。脖子扭过去,脸挨在枕头上。
连枕头,也发出一股子霉味。
一切都变了样子,只有一样没有变。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是金妹坐在我旁边。
见我醒了,她瞪着红红的兔子眼睛说:“总算醒了。”长长叹了一口气。
我还没有完全清醒,只能傻傻望着她。或者,那顿可怕的鞭子已经把我给打傻了。
金妹看我睁大眼睛不作声,又叹气:“好不容易刚好了起来,怎么又去惹这么大的祸?你真要把自己的小命送了才好?你这个人啊…..”她说着,居然抹着眼泪嘤嘤哭了起来。
虽然她平时很泼辣,可看见她为我哭成这样,我自己心里也不好受。我张张嘴,想安慰她一两句,没想到嗓子居然干得似乎开裂似的,居然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要什么?茶么?”金妹见我嘴唇不断开合,到桌上取了一个茶碗,送到我嘴边。
油腻腻的茶碗,里面的茶和墙壁的眼色差不多。我皱皱眉,不知道是否要把这种东西喝下肚子。
金妹看出我的心思,把茶对着我的嘴一灌:“喝吧,都什么时候了,还摆你的少爷架子。”
我被她野蛮地灌了几口茶下肚,虽然难喝,但嗓子顿时舒服许多。
“你要好好养伤,知道么?有得吃就吃,有得喝就喝,不要东挑西选饿着自己。王府里上千的奴才,死了你一个难道还希罕?别想着主子没有你活不成,他是主子!你呢?不过是个奴才,知道么?”
金妹唠唠叨叨,说了好些话。见我眨着眼睛看着她,索性把针线盒子取出来,一边缝鞋帮子,一边对我说话。
“你胆子真不小,居然敢踢主子?主子从小到大,谁动过他一根头发?主子的亲娘当年最得老王爷宠,你知道老王爷是谁?就是今天的皇帝!你敢踢皇帝的儿子?”
我吃了一惊。我以为老王爷早见如来佛祖去了,所以这王府只剩下小王爷作主。怪不得王妃和小王爷的兄弟们都不住这里。
“主子的亲娘去得早,如今的淑德妃娘娘是主子的亲姨。娘娘真有情意,她姐姐临死前牵着她的手求她照顾小主子,娘娘果然把小主子当亲生儿子看待,生怕有人欺负小主子,事事护着小主子。也难怪她着恼,从小当命根一样待的小主子居然被个奴才踢伤了。”
我嗤之以鼻,被奴才踢伤有什么好恼?难道被皇帝踢着就要磕头谢恩了?
金妹唠叨半天,我听得好不耐烦。嗓子太干,又不想和她吵架。正歪着脑袋打发时间,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喊金妹。
金妹猛然抬头,应道:“哎,来了!”把手里的针线放在我床边,道:“我要干活去了,不能看着你。你可要乖乖的,不要乱动。等我把活干完,再从厨房里弄点好吃的给你。”说完匆匆忙忙去了。
我这才知道,原来她是忙里偷闲来照看我的,心里感动。
其实想想也是应该,小王爷那么绝情,怎么还会留下专门侍侯我的小丫头。
金妹这小姑娘虽然泼辣,倒挺有良心。
背上依然是火辣辣的,象一直被文火慢慢烤般又热又疼。
我不敢动,只能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打量这破旧房子。好房子没了,好床没了,好看的衣服也没了,以后吃的,恐怕也只能是和刚刚可怕的茶水一样的冷饭。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想着小王爷哄我玩,逗我笑,为我捶腿,亲手帮我穿衣服的样子,忽然心灰意冷。
下午,陈伯也来了。一直在我床边唉声叹气,说他对不起我爷爷,没有好好看着我,让我闯出这样的大祸,做出此等大逆不道的事。
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大逆不道,简直应该算替天行道。
可是嗓子还是太干,浑身还在疼,我懒得又把陈伯吓昏,所以没有把自己的意思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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