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头,回头看向彼岸。
金色的船角就像禽鸟之爪,弯曲地勾著。船从树林中划出,河道渐渐变宽。
岸边出现了风车,以及大片大片的,红色的花。
听说那些花原本雪白,因为罪孽,因为连泪珠都无法滴落的悲伤,被染为了血红。
远处倾泻的瀑布,木材间的摩擦,风车笨重地旋转。
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慢慢变得平定。
是梦非梦,我尚能辨得清。
绝望幽雅的香味,枝上的花朵被风抚动。
玛门在我面前挥了挥手。
我一时失神,将他的手握住。紧紧握住:“玛门,我真希望你是我的孩子……真的希望。”
玛门一掌拍掉我的手:“米迦勒殿下难道不知道麽,在魔界轻易认别人作晚辈,是非常失礼的事。”
我怔了怔,松开手:“很抱歉。”
玛门看我一眼,欲言又止,还是继续把小黑靴子搭船沿,仰头靠在镰刀上。
那个船夫的眼睛一直在我脸上扫,我有些担心地将头别过去,生怕给人认出来了,结果他到最後竟然说:“阁下跟莉莉丝陛下真像啊。”
我微笑点点头:“很多人都这麽说。”
玛门懒懒散散地说:“胡说,他哪有我妈好看?”
船夫一愣,不说话了。
我说:“莉莉丝陛下是女人,又是魔界之花,常人自然不能相比。”
玛门细长的胳膊和细细的镰刀柄缠一块儿,笑得特别讨打:“看看你後面,有雪呢。”
我回头看了看河岸,沿岸到河边,都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透明的积冰。
船夫说:“看来帝都快要下大雪了。”
玛门说:“希望我爸不要再弄什麽冰雕,那样我会疯的。”
船夫说:“我老婆就天天拿陛下来教训我,说什麽‘你瞧瞧人家陛下,为了爱妻年年花上那麽多钱去聘请精灵做冰雕塑像,你穷我就不说什麽了,你连朵冰玫瑰都没给我买过!’”他说话时还故意学著妇女尖锐的声音,逗得玛门直乐。
玛门说:“其实要弄也没问题,可是我爸也太那个了点。为了让妈能从窗口看到,居然叫人大清早就把冰雕群从雪月森林拖过来,马车的声音吵得我塞两个棉花球加盖一张被子都没用。摆在寝宫门前,还叫人把路全堵了,连我都不准进去,去年差点给冻死。”
除非神安排,第六、七重天基本不下雪,长年都是处於温暖与光辉之中。很久以前,我曾和路西法抱怨过六七天太死板,想去有冰雪的地方。路西法当时就说要带我去雪月森林,我问他雪月森林在哪,他说在魔界。我一听这麽远立刻就说算了,他当时就笑著说,那我们住到耶路撒冷,我叫人把雪月森林的冰雕拖过来。当时我嘿嘿嘿嘿答应得可开心了,可是每次他一说要去耶路撒冷,我又懒得动都不想动。他说干脆他用大魔法把冰雕弄到圣浮里亚,我说你不想给神召去PK就别干这种事儿,咱们俩能在一起就好了,干嘛去玩那些娘儿们玩的东西。然後这事就不了了之,我们过得依然开心。
现在看著河边漂浮的雪粒浮冰,想想其实当初应该和他一起去看看。
雪月森林……比我想像的要漂亮得多呢。
我想,一切都还来得及。等有空了,我会去那里看看。看看路西法一直提及的美景是什麽样的。
一切都还来得及。在我回到天界之前,我一定会抽出时间把没能和他一起去的地方逛一遍,就有机会将以前没能记下的东西载入心中。
这一次,我不会再浪费。
船夫笑笑:“路西法陛下真是我见过最专情的男人。”
玛门打个哆嗦:“我以後才不要像他这样。女人麽,不过就是消遣的东西,谁管它。”
我越听这话越觉得耳熟,回头看了一眼玛门。玛门莫名其妙地坐近了些,捋起我的一绺头发,在手中转了几圈,然後双手撑著座位,靠近小声说:“我喜欢你的头发,很漂亮。”
我微笑:“谢谢。”
玛门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转头继续和船夫瞎侃。
乘舟顺流而下,我们抵达第六狱的主城莱姆城,即是五属性城中的火城。因莱姆是魔界的商业中心,所以第六狱别名魔界之脑。虽说是火城,可因处於所罗河中游,莱姆也可以说是水火交融的城市。莱姆的正门面对所罗河畔,後门则靠近火山熔岩。
玛门付了钱,和我一起下船,边走边说:“在莱姆城住的人,经常可以看到雪花混著滚热的熔岩流下,那是非常神奇的景象。”
我说:“就像现在这样吗?”
玛门看看天上,眼睛弯了起来。
苍穹中遮满红云,云中有不少大木船飞行。木船有些像海盗船,不仅有桨,还有巨大的薄翼,就似在飞舞。密密层层的红云中,许多蝙蝠四处逃窜,众星拱月而来。
52书库推荐浏览: 天籁纸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