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活的饵料刹那间被那些不大的鱼吞噬去,盛意关闭起鱼缸的盖子走回办公桌,认识魏醒七年,坐在这个位置整整三年,最初的时候,魏醒期盼日日夜夜分分秒秒都能看到他,当然,现在的他也是如此的,也许他自己本人也没预料到,接下来的日子,情变来得太突然,所有的人都觉得匪夷所思,除了盛意本人。
昨天晚上,盛意凌晨猛然坐起,吓了魏醒一跳。
“怎么了?”魏醒惊讶地看着一头冷汗的盛意。
盛意摇摇头,一脑袋汗珠子,心脏跳动得噗通,噗通的。
“做噩梦了?”魏醒问他。
盛意点点头,紧紧盯着魏醒。魏醒伸出手,拉过他,紧紧把他护在怀抱里,下巴上长出的硬硬的胡茬蹭在他脸上,声音有些发困:“别怕,我在此,天塌下来,我都给你顶着。”
盛意贪婪地吸着他的味道、他的勇气、他的一切,他知道,不久,这人就要去给别人顶天了。
“盛助理,董事长临时有事,今天就不过来了……他帮您定了午餐的位置,在老地方。”秘书敲门进汇报。
点点头,盛意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这公司内外均知道,董事长的第一助理盛大助理常年都是一脸死相,拒人于千里之外,也不知道董事长看他哪一点好了?
他当然来不了,今天早上有些轻微感冒,魏醒去小区诊所打一针,却遇到了那位借豆腐脑钱的好好先生,那位先生被同居人虐待得很惨,感冒遇到外伤更加重伤势,魏醒一气之下化身都市猎人,替天行道,狠狠教训了好好先生的同居人。事情开始按照梦中的轨道健康地行进着。
不管多么受伤,总是淡淡地微笑着;不管多么艰难,都坦然接受;即使被魏醒带到医院治疗,即使伤痕累累,还是无所谓地开着玩笑。那个人就如璞玉,魏醒找到了宝贝,他有着盛意没有的一切优点。天敌,命中注定的天敌。
许多爱,都是由同情开始的,同情会引发怜悯,发自内心的怜悯转化成疼爱,疼爱只存在于恋人之间。
要出去吗?假意找不到魏醒,就满世界地假意寻找他,他总归会找到他,然后他扑在他怀里说:他很担心他,三年了,他从来没有不解释原因就这样消失,他害怕这样的消失,他发现离不开他。
如果这样说,这样告诉他,可以阻止他们的爱吗?可以吗?
盛意烦躁地在屋子里走了几圈,鬼使神差地拿起电话拨了那个号码。那个号码一定是通的,他从来没打过,即使被远远地丢弃在北方,丢弃在这个陌生的城市,他也没打过。
盛女士拿起电话,她很惊讶,盛意理解这样的惊讶,她的梦里,姐姐和自己很少出现。不怪她,只怪他们出生就被抱着远离了她的世界,没有看到,就可以麻痹自己,对自己说不爱。
“盛意?出什么事了?”她问,声音里的确带了紧张。
“您嫁了七次了。”盛意不知道怎么开口,他不会做人家儿子,电话对面那个女人也不会做人家妈妈。
“……你在提醒我嫁得太多次了吗?”盛女士犹豫了一下,还好,语调基本正常。
“尝试过去阻止吗?你知道,那些事情都会发生,想过去阻止吗?”盛意问她。
“……想过,每次都想,但是……我不敢。”盛女士呆了一会,实话实说。
“知道结果,为什么还要一次一次地去爱、去找,那样不是很痛苦吗?”盛意想抽自己两巴掌,这么多年没见,难道就是去揭开母亲的伤疤吗?
出奇地安静了一会,那边却传来低低的笑声:“我走过许多城市许多国家,我尝试一个人去走过,如果我高兴,我可以用金钱买来许多的陪伴,可是,哪怕只是暂时的,我想……有人可以陪我一起倒数新年钟声,对我说:亲爱的,新年快乐,然后拥抱我。每一天都能空缺,只有新年那一刹那,如果没有祝福,那是最最凄凉的,所以,我没有停……一直在寻找。盛意你……害怕了吗?”
盛女士突然问儿子,盛意坐在魏醒的老板椅上,仰着头,很想哭,很想撒娇,很想依赖点什么,他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线,突然说:“妈,我想你,想我姐,我害怕……真的怕。”
也许这是盛意人生当中屈指可数的脆弱,电话那边盛女士顿时扯断了肠子。
很久很久之后,盛女士调整好情绪对儿子说:“来英国吧,我带你去看下那些博物馆,老式的红色电话亭,去多佛尔港口吹吹风。我可以陪着你一起走走,想……住下来也是可以的。”
盛意呆坐了许久,伸手抹去脸上的泪:“还是……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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