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语和两个孩子都胖了,只有孟侜一个人瘦了。
王语似乎感觉到孟侜的难处。
“恩人你……”她眼眶微湿,“我就是一个乡下人,不用吃这么好的。秉钧还小,养孩子哪里不需要钱?我就是啃草根都行,不用吃这么好的。”
然而孟侜仍力所能及地给王语进补,他带着王语上京,对方背井离乡,自然要好好照顾,而且也为了小秉钧能间接受益。
某日,孟侜抱着儿子在膝头喂没有加盐的鱼汤时,小秉钧攀着他日渐凸出的肩胛骨,毫无预兆地泪眼花花,把汤碗往孟侜嘴边推,意思是要孟侜吃,孟侜不吃他就大哭。
孟侜突然觉得一切都值了。
男儿志在四方,他不能一直带着小秉钧生活在与世隔绝的村庄。虽然不能给小秉钧混个皇二代,官二代还是可以的。
等他回京城,楚淮引应该肯让他官复原职……吧?
路上耗了一个月,小秉钧八个月时,路上就很不配合,小家伙仿佛有使不完的劲儿,不让孟侜抱,一定要在地上爬,很有一路爬到京城的架势。
孟侜拎起儿子,爬什么爬,你这身衣服很贵的好么,能买我身上的十套。
孟侜显然对富养和穷养没有概念,他只要一想到如果儿子跟着楚淮引该多么锦衣玉食,他就忍不住给小秉钧买上好的衣服和食物,自己反倒穿的里衣还是打补丁的。
到了离京城最近的一个镇上,孟侜安顿好孩子,按着干瘪的银袋子,叹了口气,再不赚钱接下来就只能露宿街头了。
孟侜在镇上慢慢走着,心想他是要去码头搬货还是摆摊替人写信,还是去茶馆说书呢?
“去去去,我们不招人。”茶馆伙计把孟侜轰出来。
孟侜:还是考虑临时工吧。
他摸了摸靴子里的匕首,要不把它当掉吧?
孟侜犹豫良久,心里不舍,怎么说也是楚淮引送给他的,这一当掉,以后就找不着了。
他背靠着镇上最大的一家戏院的外墙,突然听见哗啦一声,有人掀了桌子,气急败坏:“好你个张老三,竟然如此下作!你也是,就这么中招了,不知道是谁端来的茶就随便喝?你让我哪儿去找一个人补上!”
孟侜听了一会儿,原来是戏班里的台柱子被死对头下药,今天嗓子哑了唱不了戏。这个镇上的百姓爱好戏曲,最出名的是一南一北两大戏班子,今天赵四戏班演出,来了几个官老爷,偏偏紧要关头,台柱子被人下药。台柱子能唱男女双声,镇上一绝,赵四戏班就靠这个稳稳吸引客源。
男女双声啊……孟侜咳了一声,他在前世为了演一个唱戏的主角,专门和大师学过,能唱几句唬人。
机会来了。
他在墙外吊了两声嗓子,成功吸引了班主的注意。
救场如救火,在班主宛若看救世主的目光中,孟侜搓了搓手指,“这价钱……”
“好说,好说!”班主非常大方,“今天除了酬劳以外,客人的打赏全归您!”
孟侜:“行吧,戏谱拿来我看看。”班主并不知道孟侜现学现卖,对他寄予崇高的期望。
幸好,今天台柱子的词并不多,孟侜迅速记下台词,和着节拍从头到尾对了一遍词。
待戏开场,孟侜躲在红绸遮盖的桌底下给台柱子配音。他看不见外面的情况,根据唢呐二胡的节奏判断进度。
大家都是专业人士,配合得天衣无缝。
“裂石穿云,玉管宜横清更洁。霜天沙漠,鹧鹕风里欲偏斜……”开头是些微壮阔寂寥的男声。
再然后是情怯深深的女音,“月有盈亏花有开谢,想人生最苦离别。花谢了三春近也,月缺了中秋到也,人去了何日来也? ……”
戍边征人和独守空房的妻子,以及由此引发一系列真假绿帽的故事。孟侜心里吐槽剧本狗血,一边深情款款分饰两角,模仿的是台柱子的嗓音,底下没有一个人听出来。
……
楚淮引微服出宫,他每个月就要去看一次孟侜,坟前的杂草长得太快,他得常常去收拾。这些事是楚淮引最后能为孟侜做的,他不愿假别人之手。
在孟侜墓前遇见了投诉无门的一对老夫妻,准备进京告御状,说县令霸占田地,全部划给了梅镇上的一个富户,他们没地可种要饿死了。
御状岂是那么容易告的,这夫妻两也算瞎猫碰到死耗子。楚淮引本打算随便交给哪个手下处理,但他看了一眼墓碑,突然想起他和孟侜初遇,是孟侜替一个老妇人出头,去王府里救人。不知怎么的,楚淮引转了心思,左右无事,他叫上季炀,亲自去了一趟梅镇。
季炀对陛下终于愿意出去散散心感到欣慰,闷在皇宫里会闷坏的,欸,他这一年多几乎没见过陛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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