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旻早就了解在那张严谨沉稳的面孔下所隐藏的另一副面目,野xing狂放丝毫不下于自己,这也是两人彼此吸引并日渐着迷的原因之一。若说最初jiāo往的提议不过是想尝试一场游戏,那么现在的他早已置身这场游戏之中,不到结局无法抽身。
爱qíng的感觉,钟旻至今在其他女人身上无从找到,然而如果这个对象换成陆知处,他却该死的有种心动,如同醇酒,如同好烟,食髓知味,重要的是,他无法避开这种感觉,也不想避开。
“你能想到的就这些而已?”他露出惯常那种淡淡讥讽的笑容,“我想我的提议会比你更好。”
他们两个想来是大战方歇穷极无聊了,才会在香港一家小店的角落里讨论起在哪里做比较刺激的话题吧,然而陆知处仅是轻轻挑眉,面上波澜不起,静待下文。
“游乐场。”那个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男人如是说道,口吻随便得仿佛在谈论天气,唇角微扬露出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与qíng色二字绝沾不上边。“我倒很想试试在那里的滋味。”
因此当两名香港媒体日渐注目的青年才俊出现在音乐喷泉,旋转木马,四周大都是小孩嬉闹追逐的地方时,其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追究起来只会令人瞠目结舌罢了。
今晚似乎有什么活动,人很多,qiáng光灯几乎直上云霄,照亮了整个夜空,他们避开人群,拣些僻静的角落慢慢走着,然而西装革履,格格不入的气质还是惹来不少好奇的目光。
“搞不好被人认出来明天还能上一回头条,钟家二少与一陌生男子夜游儿童乐园。”陆知处微微嗤笑,那可真够刺激了。
“有什么打紧的,有你相陪上头条倒也不错。”钟旻说了句玩味的话,两人靠得很近,温热的气息喷在陆知处的耳廓上,对方身上的烟糙味若有似无地飘散过来,挑起感官的蠢蠢yù动,即使知道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并不可能真的会发生什么,但那种细微的骚动反而感觉越qiáng烈。
烟头微弱的火光明灭闪烁,白色的烟雾自口中长长吐出,很快消散在清寒夜色之中,陆知处眯起眼望着远处旋转木马上七彩绚丽的霓虹灯,闻言摇头而笑。“在小时侯的我心目中,游乐场是一种奢侈的东西,可别被你玷污了。”
钟旻耸耸肩,四处张望的目光里有着一丝新奇。“我也从没来过这里。”
“哦?”
“七岁以前父母忙着家族生意成天满世界地跑,哪里有空带我来这些地方,七岁那年父母空难双双殒命,留下我和映水两个人,她那时候才两岁而已,天天哭着闹着要爹地妈咪,虽然有管家照顾,但我也必须时时陪着她,等到再过多几年,就已经需要开始学习各种功课了。”
“听起来整一个惨淡人生啊,”陆知处笑了起来,感慨似地带了些调侃。“有钱人家的小孩都是这么痛苦的吧,之前我和映水接触那么久,也没见她真正开心过,除了当众悔婚之后。”
“身为钟家人,就没有任xing的权利,她的幸运在于上面还有我。”低沉的话语多了无机质的冷酷,然而却是事实,陆知处侧首,看着他的一侧几乎半隐在烟雾缭绕和灯光的yīn影之中,现在是晚上,自己又没戴眼镜,视线不如平日清晰,所以才会产生看见那张脸上出现动摇与裂痕的错觉吧。
本该是矜傲孤高睥睨一切的优雅黑豹,这样的表qíng是完全不适合他的。
脑海里骤然闪过这个念头,陆知处神使鬼差地拽住他的手臂往旁边暗处一带,黑夜给予高糙树木的掩护让这里与前面的热闹隔开,更如同两个世界。
猝不及防的力道让钟旻没有防备地任他按压在树gān与自己之间,认真地看进那双略有些怔愣的漂亮眸子,忽而微微一笑,主动印上对方的薄唇,辗转而温柔,一如他给人沉稳的感觉,不急不缓,隐隐有些安抚的意味。
钟旻眼底浮起一丝讶异,随即暗沉了眸色,一动不动任他施为,手却慢慢地向上游移,在他的腰间停住,秋装的薄料无法阻止手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渗透过来,即使那只手没有进一步的举动,亦会让人觉得暧昧无比。
初时的被动一旦转为主动,唇舌便也由浅尝辄止变成激烈jiāo缠,灵巧的舌头刷过对方口腔,连一丝一毫的空隙亦不放过,连带牙龈仿佛被重新清洗了一遍,唾液同气息一起吞没,似乎连灵魂也可以融化。qíng色的气息在夜色中流转,gān燥的空气似乎也变得湿热起来,双方的神经仿佛一根拉紧的弦随时可能崩裂。远处接连啪的几声,烟火陡然在苍穹绽放,璀璨而夺目的光与色瞬间映红了整片天空,人群中远远传来阵阵惊呼赞叹,那花开即落的绝美无疑深深留在他们的视网膜上。
但一切都与这两人无关,他们浑然忘我旁若无人,灿烂的烟火成了最好的陪衬,颀长的身形彼此重叠,厮磨出最契合对方的角度。
枯枝被踏裂的声音传来,并且就在身旁,两人的动作不得不停下,皆从对方眼中读出不满。
他们也许太忘乎所以了,连人走得这么近都没有发觉。陆知处回过头想要看看好事被坏的罪魁祸首是何方神圣,两人倒不是怕被发现,只是势必会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黯淡的星光中,一个矮小的身影映入他们眼帘。
他们没有说话,那身影也静静地站着,直至一个犹疑而试探的声音响起,有种薄荷叶般的稚嫩和清亮。
“请问,这里有人吗?”
陆知处和钟旻就站在他面前,即使光线暗了些,也断不致于看不到他们。
两人相望一眼,陆知处开口。“你是谁?”
“啊,有人……”来人惊呼一声,顿了一下,再开口还是很有礼貌。“对不起,先生,我看不见,您可以告诉我这是哪里吗?”
看不见?陆知处走近,得以看清小女孩的容貌,约莫只有五六岁的样子,穿着白色的裙子,梳起两条辫子,十分可爱,说话的口吻却是与年龄毫不相符的老成,眼睛在远处灯火的映照下如同琉璃珠子般明澈,却毫无焦距,所以她一直看着前方。
如果不是眼睛的缺憾,她看起来就像个小天使。
“这里是小树林,你和大人走散了吗?”陆知处为她可惜,放柔了声音问道。
小女孩扁扁嘴,却忍住没有哭。“刚才我还在和奶奶一起看烟花的,可是一转眼奶奶就不见了。”
陆知处摸摸她的头,“那你也不该乱跑,这种地方很容易遇到坏人的。”
小女孩闻言,眼睛睁得大大的,“叔叔也是坏人吗?”
“你说呢?”
“不是!”可爱的小脸露出天真笑容,“叔叔的声音就像爸爸一样好听,所以叔叔不是坏人!”
真会说话的小鬼,小小年纪嘴就这样甜,长大了还得了?
失笑地轻叩她的额头,“想找奶奶吗?”
“想!”小脑袋重重地点下,两条辫子随着头颅的晃动一跳一跳,很是逗人。
“你记得她穿什么衣服吗?”要一个眼盲的孩子描绘出亲人的模样显然有些困难,如果知道穿着衣物就比较好办了。
“唔……”小女孩苦恼地歪着脑袋,一脸茫然。
连衣服特征也不知道吗,陆知处苦笑了一下,转头望向钟旻,他们是不是摊上一个大麻烦了?
“去问问管理处吧。”闲闲倚在树gān上的钟旻开口道。
小女孩吓了一跳,身体马上缩到陆知处后面,手紧紧揪住他的衣角,表达了无言的信任。
陆知处啼笑皆非,他是不是该感到荣幸,一个素昧平生的孩子也这么相信他。“别怕,他是我的朋友。”
“哦,”她闻言有些放松下来,漾出两个深深酒窝的笑容。“我叫任星,大家都叫我星星,叔叔你们呢?”
“我姓陆,他姓钟。”
“陆叔叔,钟叔叔!”小女孩从善如流,敏锐得实在不像一个六七岁小孩该有的反应。
管理处说没有人来报失,他们只好带着叫星星的小女孩四处逛,所幸她口齿伶俐又可爱得很,根本不会让人觉得无聊。
“陆叔叔,你们为什么也会来游乐场呢,这里不是小孩子才能来的地方吗?”天真无邪的脸庞仰起,虽然知道她看不见,但这孩子的举动总会让人有意无意地忽略这一点。
“……”双眼瞟过另一个人,陆知处微微一笑,“你奶奶不也可以来?”
“那不一样嘛,”小女孩闻言嘟起嘴巴,她已经跟他们混得很熟了。“奶奶是带我来的,叔叔你们也带小孩来吗?”
真是穷追不舍见fèngcha针,陆知处揉揉她的头发。“你很适合去做律师。”
星星兴奋起来,“我爸爸也是律师哦,我最喜欢的就是律师了!”
陆知处莞尔。“那你长大就可以和他一样做个律师了。”
小女骇立刻沉默下来,双手不安地绞着手帕,很小声地补充道:“可是……我爸爸已经死了。”
片刻的哑然之后,陆知处摸摸她的头发。“那你妈妈呢?”
“我只有奶奶……”星星吸了吸鼻子,泫然yù泣,琉璃般的眼珠微微濡湿,却qiáng忍着的模样令人怜惜。“而且我看不见,奶奶说看不见的孩子没法当律师。”
“你的眼睛怎么会看不见的,从以前就这样吗?”
“不是的,”她摇摇头,“摔了以后才会的。”
在哪里摔的,怎么摔的,一个六岁的孩子不可能记得那么多,陆知处也没多问。“你的眼睛肯定会治得好的。”
他笃定的语气让星星禁不住追问:“真的吗?”
“当然了,那边有投环的游戏,想过去看看吗,顺便可以等你奶奶来找你。”
“嗯!”小孩子的注意力果然可以轻易地被转移,小脸上绽放出企盼的光彩。她不是容易遗忘,只是过早的懂事让她习惯将快乐表现出来,而不愿将悲伤感染别人,星星拖着钟旻和陆知处的手,蹦蹦跳跳地走。
陆知处不用说,钟旻被她这样拉着走,脸上也没有平日与对手jiāo锋的狠辣,看着这两高一矮牵手并行,他心中甚至有种奇妙的感觉,说不清是什么,但并不令人厌恶。
三人买了十个环,陆知处问她:“这里有很多玩具,你喜欢什么?”
星星虽然看不见,但听到周围此起彼伏的加油吆喝依旧显得很兴奋,也暂时忘记了与亲人失散的惊惶。
“有没有热水袋?”
“唔,有。”
“有没有绒毛公仔?”
“有。”
“我可以要两个吗?”她仰起天真的小脸问道。
“当然,但你要热水袋gān什么?”陆知处有些奇怪,女孩子要绒毛公仔还可以理解,但热水袋于她又有什么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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