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是为难倒还简单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太平最按捺不住好奇心。
“没什么,只不过张公的病情颇重,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为了交代病情,才略微耽搁了一点时间。”吴议简略地一笔带过,并不想让太平知道其中的仔细。
“那就好,我还以为他跟母亲作对,要拿你撒气呢。”
太平如今年纪也越发长大了,也渐渐懂得了党派权羽之间的斗争,一心以为吴议是被张府的人为难了,才巴巴地跟着李璟前来救人,如今看他平安无事,便放下心来。
李璟却很清楚,此事万万没有这么简单。
第110章 信任
马车一路轻快地驶回太平观, 而吴议的心情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了。
张文瓘父子此举的目的非常明显, 就是要借他之口, 说出昔年天后戕害元老大臣的事实,继而给这个日益羽翼丰满的妇人以最后一次沉重的打击。
如今的天后,已然不是当初那个岌岌可危、孤立高位的女人,她早已将自己的得力心腹渗透进了三省六部的核心权位之上,如今的宰相之中,裴炎、薛元超均是她的亲信,在这二人的鼎力支持之下, 再想撼动她今时今日的地位,早就不似当初那样简单了。
自然,太子的班子也稳固异常,有刘仁轨、张文瓘这样的股肱老臣坐镇, 足以与天后平分秋色。
对于圣上而言, 如今的朝堂就像一把菜场里的秤, 左边是他的儿子,右边是他的妻子,两者的力量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上, 而不会让任何一边倾颓。
他的头脑已经被病痛所侵蚀,眼睛也失去了昔日的光华, 甚至连颤抖的双手都已经握不住批改奏章的朱笔,但他的心智依然如年轻的时候一样清醒明白, 锐意洞察。
他很清楚, 虽然他自己已经身负顽疾, 可只要这把秤还稳稳握在自己的手中,就可成为他的左膀右臂,成为他维持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家的两股不可或缺的力量。
这无疑是眼下最稳定、最好的局面。
但是分列两边的人可不就这么想了。
谁也不甘心就这样和对面的人耗着自己的生命。
尤其是东宫一党,虽然太子还很年轻,可他身边的重臣都是垂暮之年的老人,如果要用时间来和天后党所比试,那么他们已经隐隐处于一种劣势。
毫无疑问,张文瓘之所以隐忍数年不发,而在这一刻抛出自己的最后一招,理由只有一个。
时间不等人。
他的疾病更不容许他等下去。
他已经来不及等到下一个天平倾斜的时机。
这是他老迈、病弱的生命中最后一次对天后的搏击,是押注了全部的名誉和仅剩的岁月而换来的对弈。
而吴议,就是他落下的第一枚棋子。
——
马蹄踏过石板的声音锵然有力,像一阵沉重的鼓点,在吴议的心头重重擂动。
张漪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若他出言作证,张文瓘一定会尽力保他平安,若他拒绝与张家合作,那么等待他的,就是牢狱之灾。
就在他垂首沉思的时候,马车已经徐徐停在了太平观的门口。
等在门口的乳母早就不住地伸长了脖子四望,瞧见太平牵着裙角从马车上轻盈地跃下,才放下了悬在嗓子眼里的一颗心。
“我的小祖宗唉,你可真是要吓死老身了。方才天后着人来问,还是沈博士说你在静心背书,才糊弄过去的,不然我这条老命可就折在这里了!”
太平满不在意:“母亲不是每三日打发人来一趟的吗?怎么今天突然来了。”
乳母将她揽在怀里,生怕她缺了胳膊短了腿似的细细查看一番,见身上一点磕磕碰碰的痕迹也没有,才舒了一口气:“今儿来的不是平日的公公,而是裴源小将军,也不知怎的,还突然问起了吴太医的事情。”
李璟眉心不由一动:“裴小将军问了什么?”
乳母道:“也没什么,只是顺便瞧了一眼,见吴先生不在院子里,才问去了哪里,我说去了张文瓘张公府上,他也就没再问什么了。”
说罢,便牵起太平的手,半推半挪地将人哄去睡觉去了。
太平一走,师徒二人才对视一眼,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吴议平时就寝的厢房。
等幽暗的灯火燃起,李璟才卸下脸上浅淡的微笑,凝为一个沉重的神色。
“师父,今天张文瓘请你过去,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
吴议不由苦笑一声,这才将今日在张府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道来。
他本来不想把李璟拉入这件事的漩涡之中,可既然如今裴源已经察觉到了这件事情,就断然没有瞒得过的天后的可能,李璟要知道这件事情,也不过是迟早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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