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散开的血雾与四肢,机枪声戛然而止。
冲在前面的士兵已经在阵地里和敌人展开了白刃战,后面的连队被飞机一轮又一轮的轰炸,还接不上来。
火炮阵地的情况最惨烈,十门重炮只剩下两门还能开火,而炮手,则已经一个不剩!
炮兵连的炊事班补了上去,拿锅铲的手摇动炮筒……
三团,司号长一直在阵线前方吹奏着冲锋号,直到一发炮弹飞来,直接削去了他的大半头颅……团长郑庭笈亲自捡起满是血污的冲锋号,站在原地吹响号角!
一日一夜里,天水关的主阵地竟然三易其主,每一分寸的土地上,都浸透了鲜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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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远眯着眼睛坐在办公桌前。
他下巴上一溜铁青的胡渣子,眼圈青黑。总攻开始了三天,他也三日三夜没有合眼。
天蒙蒙亮,在满室的寂静中,桌上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
他急忙伸出手去,握住话筒时却顿了一顿,方才拿起来,“喂……”
电话里,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略微有点哽咽,“……老子在天水关上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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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后来被载入史册的“天水关战役”,以中国军队的大获全胜告终。
他们的对手,是号称“钢军”的日军王牌第五师团。这支师团是日本陆军第一流精锐机械化部队,参加过南口、忻口、平型关、太原、上海、台儿庄、广州等战役,屡次担任主攻任务。驻中国派遣军总参谋长坂垣征四郎原本是该师团的师团长。
战前,日本军部曾认为,这场战役,将是在中国战场上的“最后一战”!此役之后,中国大后方的运输动脉被切断,中国军队将“再无抵抗之力”。
但结果是,日军主力精锐21旅团被全歼,指挥官中村正雄少将阵亡,剩下的日军不得不放弃天水关,退守南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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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远对着话筒露出一个微笑,他声音低沉而温柔,“好,你等我。”
40
谢远从吉普车里下来,第一眼注意到的竟然不是李虎。
一大群衣衫褴褛、血污满身的军人立在路旁,眼睁睁的看着一列车队驶来,又眼睁睁的看着众人簇拥着军装笔挺、肩章领章一应俱全、收拾得熠熠生辉的司令从车中出来,竟然也毫无反应。
胜利之后,这里曾经有过短暂的狂欢。之后,大家就集体陷入了这样一种恍惚的情绪里。
这只军队以在当地招募的本地人居多。上阵亲兄弟,打虎父子兵,军中多的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骨肉至亲。即便不是,也少不了有几个过命交情的战友弟兄。
每个人都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死别!在自己伤痕累累的同时还与亲人或是挚友永诀!
短暂的狂喜过后,他们回到现实,痛到极致,是故近乎麻木,只剩下一道道游魂似的眼神,直勾勾的看向谢远。
谢远笔直的挺立在那里,目光从一张张疲惫肮脏、满布血污的脸上缓缓扫过,他的眉头微微皱起。
大步走到众人面前,他果断张开双臂,紧紧的拥抱住离得最近的那个士兵。
那人又黑又瘦,头上裹着一圈灰黑色的纱布,还隐隐的有血迹从里面渗出。他看上去足有五、六十岁,满面的风霜,连牙都没了两颗。
谢远一边搂着他,一边用力拍打他的肩背,“好兄弟!”
士兵愣了愣,接着,猛的张大了嘴,竟像个孩子似的号啕痛哭!
。。。。。。
焦土上,哀鸿遍野。在这痛彻心扉的哀嚎声中,谢司令一个个拥抱过在场的每个军人。他的军装不再崭新,上面也沾满了泥土、硝烟、和血腥,他的双手竟然破天荒的开始发抖……
当拥抱到其中一个人的时候,谢远用尽全身力气收紧了胳膊,将那人瘦削而硬邦邦的身体按在怀里。
他侧过头,将下巴凑在那人肩上,两人的面颊紧紧的贴在一起,长久的一动不动……
41
崇山峻岭里,回荡着高亢清亮而悲凉的歌声,“阿哥过山回家来哟~~~~阿妹等哥泪花流哟~~~~”
这是壮乡的习俗,用歌声为死者送葬,让战死的英魂归于故土。
谢远与李虎并靠在一棵苍老遒劲、枝繁叶茂的大榕树上,仰起头,默默的听着这歌声。
歌声打着旋冲入云霄,又俯冲下来,在大地上掠过……这里的山山水水、一草一木,是亡灵们舍不下的家园故土。
半响,谢远开口道,“我来之前,原本想过,免掉你的职带你回去。”
李虎一惊,转过头去,独眼圆圆的瞪向谢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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