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元启皇帝,是个开明的皇帝,甭管他怎么来的,前朝治世四百年,有起有落,一个帝国,有始便有终,前朝不是第一个被灭绝的皇朝,大梁也不会成为永远的帝国,我们可以翻看所有的历史,凡举明君,都会在自己出生的时候做些文章,你数数,这段时间你看了也有百卷,可有一位没有神迹的?”
顾茂丙已经忘记害怕,很认真的便在那里思考起来,思考了一会便道:“都有!”他兴奋了,大声又说:“都有,有巨兽入梦,有百花盛开!有神仙送胎,都有……有的!”
顾昭点点头,示意他安静,见他坐好之后便又说了起来:“帝王们需要血统,需要一个证明自己是继承帝位,名正言顺,是得到上天真正授意的真命天子,因此,今日,你便不写,不出二十年,自然也会有人杜撰出种种祥瑞来取悦上面。你不必觉得此举大逆不道,甚至,这才是真正的忠君之事。”说毕,顾昭喝了一口茶叹息:“我们啊,才是真正的无名忠臣,做好事儿还不留名那种……”
顾茂丙被小叔叔逗得轻笑,笑完道:“叔叔,为何今上非要这样的书,如今这天下不就是赵家的吗?难不成他说他不是,会有人谋反不成?”
恩……这个问题要怎么回答呢,这是皇帝家最最无奈的潜规则了,哎,好好的人不做,非说自己是蛋生,牛生,龙生,熊生,就他妈的拒绝说自己是人生的。
“怎么说呢?今上家,原本是前朝旧臣,他们反了前朝,在忠义,道义,以及最重要的礼仪上,是名不正言不顺的。过去他们是臣,在朝堂上匍匐在地,承认前朝是龙子,是上天的儿子,他们承认过前朝的神圣地位。
那么如今赵家反了前朝,那不是出尔反尔,违背上天的意愿了吗?虽如今,他们也自称天子,不过前朝灭亡不过四十年,很多家族依旧记得前朝,对于今朝难免就会产生名不正言不顺的感觉。不过要我来说,今上多虑了,其实吧,谁家拳头硬,谁说了算,神么天子什么的,不过是自己骗自己而已。”
顾茂丙如今已经不怕了,他已经进入了一种玄妙的气氛,甚至说话都跟顾昭合拍了:“七叔,其实这本书,不但是皇帝需要骗自己,也是那些士大夫,那些自命清高的道德典范需要下阶梯的一本书对吗?”
顾昭大力点头,猛夸自己的侄儿:“小饼子,你不亏是咱家脑袋最通透的娃,你看茂昌就是个笨蛋,为个女人把自己整的人不人鬼不鬼的。”
说到这里,顾茂丙的脸上又阴郁了,恨声到:“那些趋炎附势之徒,不过是看到如今顾家再走下坡路了,便去攀高枝,今后若有机会,爷饶不了他们!”
竖起大拇指,顾昭夸赞:“要的,把这种气质带下去,记得,世界上最厉害的利器,不是刀剑,有时候,笔刀杀人不见血……恩。”
顾茂德缓缓站起,深深施礼:“七叔,小侄今日方明白,七叔事事为顾家,七叔所做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子孙,七叔受我一拜。”说完,就着躬势跪了下去,很慎重的磕了三个头。
顾昭很坦然的受了,他当得,他完全懂得这本书,对于一个家族来说,有多么重要。
拜完,顾茂丙端正的坐下,挽起袖子,拿起毛笔端正的坐好等待顾昭口述。
顾昭咳嗽了两下,心里一声长叹,总算是到了这个时候了,这一年来,为了这本书,真是劳心劳力,苦不堪言,刹那他很想哭一鼻子,也就是想想。
“茂丙。”
“在。”
“我们这第一章,名叫‘云龙翻动雷雨夜甘氏夜宿五帝庙’,说的是,先帝的母亲甘氏,在一个雨夜被迫夜宿五帝庙,此夜,甘氏得了一个胎梦,梦到一位身穿白甲,头戴玉冠,顶生两角,肤生鳞片的白衣银甲少年,面露微笑,踏云而来。
那少年道,我本上天人皇第九子,名泽,因天帝见到世间已有众生,便派遣我来此管理。
甘氏言,你休要骗我,此间已有天子奉天承运,如今怎么又来?
那少年道,此事自有原由,你且听我道来,如今堂上坐着的,原是本君家后花园的一条黑色泥鳅,因每日听天帝讲道,有了灵性便入了修行道,后来也有了一些小气候。
那日天父心念一动,知这下届已有人迹,便心生欢喜,取了令牌命本君前来顺应天道,管理下界九州……”
顾茂丙忽然插嘴:“此人,便是先皇吧?”
顾昭瞪他:“剧透无耻,听我继续道来,那少年说,他接了令牌,转身放在天界荷花台上,却不小心被那荷花池的黑泥鳅窃去,那荷花池的黑泥鳅得了令牌,转身跳入天道池投身人户,就此便伪装了一身黄气,骗了这下届众小仙得了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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