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茂峰憋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夹住,他讪讪的笑道:“小叔叔这几日身体可安?”
顾昭懒洋洋的道:“还成吧,你有心了,我还是老样子,我虽是长辈可年纪也不大,谁没事儿了得病玩儿。”
顾茂峰一副安心了的样子道:“侄儿前几日有些事儿,一直没来给叔叔问安,几日也是巧了,我门下收了点好东西,侄儿一看却真是好物件。素日小叔叔待侄儿一向好,最疼的也是侄儿,您看!如今得了好东西侄儿第一个就想到您了,因此……这不是,就给小叔叔送来了吗。”
顾昭闻听,哦了一声淡淡的问:“什么好物件,竟令你这个财主入了眼,拿过来我瞧瞧。”
顾茂峰见小叔叔有心思瞧,顿时大喜,忙拍拍巴掌,不多时便有小厮抬着一个沉重黑色长漆盒进屋,稳稳的放在地当中后退下。
顾昭依旧斜坐着,嗑着瓜子儿,脑袋微微歪斜着看了眼。顾茂峰先是故弄玄虚的围着盒子转了几圈,他看小叔叔盯着物件,便猛地一开盖道:“小叔叔请看,这是上好的牙雕,十八罗汉像……”
他话音未落,顾昭一吐瓜子皮道:“来人,将这家伙带他的东西一起丢出去。”
顾茂峰生平常吃小叔叔的憋无数,这般不给脸面也不是第一次,顾茂峰厚着脸皮顿时大叫道:“小叔叔,侄儿也是孝顺您,如何这般对我?”
顾昭丢下手里的瓜子到地上道:“如何这般对你?哎……这话儿真有趣儿?且不说这是佛像,本行的是慈悲普渡之事,你却用这杀生害命的兽牙雕了佛身送我,如此大凶之物拿来送长辈你作何居心
再者,我这人平生从不挑拣,你今天就是随意送一筐粗粮吃食我都收下,可偏偏你今天是来孝顺我的?呸,你也好意思说孝顺?
你这人什么名声你比我清楚,你当我不知道你去岁做的那些腌臜事儿?茂甲再不好,他也是老顾家人,你当着外人踩了自家人,这就犯了我的忌讳,不止我,你爹,你其他叔叔们的忌讳你都犯了!你当大家不说话这事儿就过了,你想的美!哎,顾茂峰啊,顾小三儿,你也不看看,现如今家里那个兄弟与你来往!若不是看大兄面子,你以为你能好好的到现在?我老哥哥一辈子清清白白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顾昭越说越觉得有道理,跟这种人有什么好啰嗦的,想到这他站起来拍拍手掌,也不理顾茂峰如何争辩,便离开了。
顾昭从老松居出来,坐着软轿一路去了衙门。
一入衙门口,顾昭便看到下司马的几个工匠正抬着油棚顶子往里走。打头的是一位老者,这老头儿一头白发,身穿粗麻,赤足披发,短衣背后背着一个大大的白底黑匠字儿。
“呦,老段头,这是新宣车顶子?”顾昭下了软轿,背着手一边说,一边往里走。
那工匠头目姓段,是下司马的老工奴,前年那会子,顾昭从下司马抽调了五十名辕车匠人来下司马做工,起先这些匠人都是面黄肌瘦,身无四两肉。没过几年,这些人便被迁丁司薄皮大馅儿的包子润养着健壮起来。
如今给顾昭干活儿,一个月还给七百钱的工钱,逢年过节还给大仓的粮票,油票,肉票,布票等等福利,顾昭此人做事,从不亏下面人,那些匠人得了好处,自然卖力做工。
老段头一见顾昭,先过来施礼。因他年纪大,顾昭对匠人一向照顾,就免了老段的跪礼。老段咧着一口大黄牙笑笑唱肥喏道:“呦,郡公爷好,您老稀罕,这几日可不见您来转转呢。小人还寻思着,这天气不好,秋风裂脸您就不爱出门呢!”
顾昭笑着摇头与他一边说,一边往里走。老段不敢与顾昭并行,便半弓着腰,跟在后面小心翼翼的走着。
顾昭道:“这几日天气不错,我寻思着也没什么事儿,就在家多睡了几日,人那!一到春日就倦倦的。”
老段笑道:“郡公爷您是富贵人,小人们哪有那个倦倦命,一年四季,风霜雨雪,为了一口吃食,那就是下刀子也得出去!您说是不是?小人活了六十多了,也就是在您这里享了几日清闲福气,去岁过节,也能给孙孙们置办里外两层新的。”
顾昭并不接话,这些老匠人个个都是一辈子的做工历练,全身的好本事,可惜了,这个年份你手里的活儿就是做的再好,工匠见人低三分。
他们一路慢行来至后院,这一路,迁丁司早就与以前大不相同,这三层的院子,里里外外上百号人,都在有条不紊的忙活。原本这院子里很是拥挤,后来城外大仓建成,顾昭便把那些说书人,还有刀笔吏们迁移到了城外,那边空气新鲜住宿条件也不错。最最重要的是,保密性好,大仓,那是顾昭的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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