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嗐,我都忘了,这里是贾府,每日里还得去老太太那儿请安。屁事真多!”赵姨娘将筷子一扔,尖声抱怨。
鸳鸯埋了埋头,全当自己啥都没听见。
贾环坐着一动不动,边啃烧卖边曼声道,“这才卯时,贾宝玉起来了吗?不会让我们在外边站小半个时辰,等贾宝玉到了才放我们进去吧?虽说现在是春天,倒春寒可还没过去呢!谁爱受那个罪谁去,反正我是不去的。”
似乎想起了许多不堪的往事,赵姨娘脸色铁青,重又捡起筷子用膳。
鸳鸯尴尬不已,面红耳赤的僵在原地。往年环哥儿都是卯时便去请安,老太太硬让他在外站半个时辰,等宝二爷起来了才让进去磕头,草草打发走。这些个慢待,老太太忘了,人家却还记得一清二呢!
心中更添了几分难堪,鸳鸯细声细气道,“老太太已备好早膳,正候着你们呢,哪会让你们多等。况且宝二爷昨晚病了,今早下不了地,已派人去老太太那里告罪了。”
贾环连个正眼也没给她,自顾用膳,不时给赵姨娘夹菜。
鸳鸯心里着急却不敢催促,屏声静气的立在角落。
把桌上的早点都吃完,然后端起茶杯漱口,慢条斯理的擦拭嘴角,最后站起身抚平衣摆上的褶皱,贾环这才大发慈悲的道,“走吧,去正院。”
鸳鸯大松口气,引两人往正院行去。
厅中,贾母与贾政已等候多时,一桌子菜都凉透,最后听闻贾环母子自己用了,这才食不知味的夹了几筷子,心中怒气越积越深,却不得不按捺。
“环哥儿,来来来,快坐到祖母身边来!五年了,叫祖母好生看看。”见两人跨过门槛,贾母笑得万分和蔼。
贾环仿若未闻,自顾找了张最靠门口的椅子坐下,嗤笑道,“有甚好看的,不就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一张嘴巴,还能多出什么不成?”
赵姨娘暗自忍笑,草草行了个礼便在儿子身边坐下。
贾母噎了噎。
贾政瞪眼,正想教训儿子几句,却被贾母制止。
“环儿啊,这么多年,你受委屈了!我知道你心中怨恨我们,但是你终究是我贾氏子孙,与贾家的血脉牵连是无论如何也割不断的。所以,请你给我们一个补偿的机会。你看,你母亲已被关入祠堂,再不能生事……”
“咦?竟只是关入祠堂吗?没勒死没毒死也没浸猪笼?难怪旁人都说贾府地大水深,什么脏的臭的都能容!”贾环一边嘲讽一边拨弄桌上的小铜炉。
贾母气得浑身发抖。她好歹是一品诰命,连皇帝见了,说话都是客客气气的,何曾被人如此言语刻薄过?且这人还是她的庶孙,简直反了天了!但思及王夫人作下那些孽事和晋亲王的态度,又不得不强自忍耐。
然而贾政却没有她那份韧性,当即拍着桌子大骂,“好个孽障!你怎这般恶毒,竟要害死嫡母不成……”
“你他妈会不会说人话?”贾环一掌将小铜炉拍扁,茶几也随之轰然倒塌碎成片片,一字一句冷声开口,“究竟是我要害死她,还是她要害死我,麻烦你们搞清楚!五年前是谁派了小厮来毒打我,是谁挑唆你们将病重的我扔到庄子上,是谁买通了庄头在我膳食里下毒,是谁下毒不成见我有出息了又派赖大来杀我?若不是她屡次谋害我性命,这个贾家,你们当我稀罕回来?你们不招惹于我,那便相安无事;惹急了,我自己的脾气,自己也是控制不住的!”
话落,一双瞳仁竟由漆黑转为暗红,叫贾母看得肝胆欲裂,毛骨悚然。
贾政心中也觉惊恐,可更多的是权威被挑战的愤怒,抽出花瓶中的鸡毛掸子,便要往贾环身上打,怒骂道,“好哇,你个不孝不悌的东西,竟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看我今天打死你!”
贾环不但不躲,反而往前凑了凑,笑道,“你打,你只管往我这儿打!我便带着你送的大礼去见晋亲王,让他知道知道贾府如何父子情深。”边说边轻拍自己苍白病态的脸颊。
赵姨娘毫不阻拦,只用帕子掩嘴,斜睨骑虎难下的贾政,眼底满满都是讽刺。
贾母忙把儿子拉开,正欲说几句软话哄哄,李大富在外边高声通禀,“三爷,王爷派人来接了,叫你赶紧过去!”
“来了。”贾环曼声答应,拉着赵姨娘施施然离开。
“母亲,五年不见,这孽子竟长成这般孤鬼模样,日后可怎生管教才好?”贾政气得直哆嗦。
“哼,他日后不是要科举吗?届时就该知道——没有贾家庇佑辅佐,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真以为晋亲王看重他本人呢,不过为着拉拢四王八公罢了!他被王氏那个蠢妇磋磨的狠了,且咱们五年来不闻不问的,难免心存怨恨。索性他还小,身边安置两个厉害的嬷嬷,再添几个颜色上佳的丫头,不怕调教不过来!”贾母按揉太阳穴,神情中难掩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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