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木漆黑的眼眸里只有他,点头。你说很好,那就是很好的。
天璇老头的书房,走后钥匙就留在了他手里。徐禾心中颇有叹息,老头大概是真的希望自己能有一番作为吧,但是他志并不在此,甚至可能很快就要走了。在书房里,徐禾找出了很多自己以前送过来的图纸,铅笔勾画,有玻璃仪器、有地动仪、有各种原理、甚至还有乱七八糟的化学方程式,最里面一张,是他最初设计的,啥都有的豪船。
徐禾不显脏,坐到了地上,因为时间图有些地方模糊,他一时兴起,拿笔来重新修正。
画图画多了,甚至不需要尺子,随意一笔就是笔直的线。
他感叹道:“也不知道我走后,这船有没有人能给我做出来。”
余木一愣,目光震惊地落在他身上,想要去问,但最后抿唇,没有说话。
回将军府的路上。
徐禾想了很多,苏双戌死了,又一个任务结束。他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系统再次出现,可能就是最后一个任务了。
和风细细,柳眼春相续。
又过那座桥,徐禾回头对余木说:“其实,我在想,要是我爹收你为义子,你没拒绝该多好。”
余木的手指握着他赠与的玻璃珠子,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情绪。
徐禾说:“我……我可能会消失很久,可能再也不回来。”
余木心一堵:“您去哪里?”
徐禾故作玩笑:“去浪迹天涯呀,京城也罢,长乐也罢,我都快呆腻了。”
余木没有说话,心里一片冰冷。
徐禾说:“我走后,唯一的遗憾就是爹娘。要是爹当初收了你为义子,那么我们徐家就有四个人了,少我一个,他们也不寂寞。”
余木的表情慢慢冷下来,第一次在徐禾面前,他眼里一点笑意都没有。
徐禾道:“当初我给你取名余木,是取我名字的一半。实际上这名字很不好,听起来寓意就不对。你要是入我徐家,徐木也好听的,而且我爹和我娘都很喜欢你,不会亏待你的。”
他觉得余木完全没理由拒绝。毕竟余木自小无父无母在皇宫内受尽人间冷暖,想来应该是很渴望家庭的吧。
走过桥,到了回将军府的一条静道上。
徐禾道:“你觉得呢?怎么样。”
怎么样。
余木停下脚步来,闭了闭眼,再睁开眼,一片赤红。
徐禾看他的眼睛,愣住了。里面的情绪太过强烈,他甚至感同身受……他的委屈难过。
只是,他又难过和委屈什么呢?
徐禾觉得困惑。
而他的困惑,在余木的灵魂上又割下鲜血淋漓的一刀。
他浑身都是冰冷的,唯心头炙热,眼中滚烫。
小时候浑浑噩噩,见他一眼,从此世界再容不下其余的光。长大后,他也没有学会温柔,只是因为他希望他变成这样,所以藏去冰冷薄凉,装出他喜欢的样子。
“我不。”
他一字一句,眼睛血红。
徐禾一怔,余木浑身的气势都像换了个人,充满压迫。余木往前走,徐禾下意识地往后退,直至退无可退,背后是冰凉的墙。
徐禾并不习惯这样,皱眉开口:“余木……”
余木居高临下看着他,双目赤红,神情冰冷。面目却隐隐有狰狞疯狂的痕迹,他极力克制自己,呼吸却越来越沉重。
听到徐禾说要走的时候,思绪突断,僵硬地抬头,他知道徐禾说的是真的。
那一刻,大脑空白,手足冰冷。
紧接着无尽的愤怒、委屈、害怕涌上心中。他要离开,他要走。这个念头只是在脑海中过一遍,就牵扯七魂六魄,叫他害怕地浑身都疼。以至于后面徐禾的话,他都听的断断续续。却也知道那些话,是叫他难过的。
把他逼到角落。
看徐禾微愣、慌乱的模样,他心里起了无数,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心思。
肮脏、又绝望。
把他留下来吧,不择手段。
下地狱,他也认了。
藏起来,留在身边,他哭也不心软。
但这种疯狂的想法,很快被自我否定。他怎么舍得呢……
他想告诉徐禾,他从头到尾都记错了,第一眼,根本不是在船上,是在静心殿旁的院子里,他被人欺负蹲在地上。而他嚼着花,走进来,像个花神,没看他一眼。
想告诉他,他很喜欢余木这个名字,因为取自他的一半,像某种宿命的纠缠。
想告诉他,他不想和他当兄弟,也从来不渴望家庭,他渴望的,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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