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酒和小吃都摆上桌了,服务生大概是看他们跟本行业气场过于不和,就周到地给他们用绿茶兑了几杯酒,解释说:“兑一兑会好喝一点。”
店里人多起来,服务生到别处去了,两人相对无语地看了一会儿,周子睿问宁亦惟:“谁先喝?”
宁亦惟拿了一杯,放到唇边,闻到有些怪异的甜酒味,就又把杯子移开了,要求周子睿:“一起喝吧。”
于是周子睿也端起了一杯,两人同时缓缓地举杯,喝了一口。
熟悉的冰绿茶饮料味中突然掺进不浓不淡的酒味,像饮料变质的口感,让宁亦惟觉得非常没有安全感,他含着酒去看周子睿,发现周子睿已经率先把酒咽下去了,虽说表情也不怎么好看。
宁亦惟又含了一会儿,才克服心理障碍费劲地吞了酒,苦着脸对周子睿说:“太难喝了。”
“确,确实,”周子睿放下了酒杯,赞同宁亦惟,又问,“亦惟,你为,为什么突然要来酒吧?”
宁亦惟伸手拿了一颗草莓,塞进嘴里,又给周子睿也拿了一颗。
“说不清,”宁亦惟含糊地说,“就是想来看看。”
好几年前梁崇还在D大上学,住在校外,房子离宁亦惟的D大附中很近,宁亦惟总去梁崇家蹭网查东西。
梁崇有个损友,姓王,有一回来梁崇家里,非拽着梁崇去酒吧,说有人在等梁崇。梁崇推脱说要给宁亦惟管饭,不方便。
宁亦惟在一旁听见了,便顺口问酒吧是干什么的地方,谁在等梁崇。
梁崇顾左右而言其他,死活不愿正面回答。而王姓损友在一旁笑得十分暧昧,问宁亦惟是不是真的想知道。宁亦惟认真点点头说想,损友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梁崇黑着脸喝停赶走了。
宁亦惟想再细问,梁崇把他摁了回去:“乖乖看书。”
看到梁崇来接孔偬,宁亦惟不知怎么忽而想起来这事儿,便毅然决定前来一探究竟。
谁知道酒吧里酒不好喝,水果种类稀少,激烈的环境噪音超过一百分贝,让本来就烦躁不安的宁亦惟更加坐立难安,让他反复不断地琢磨梁崇怎么认识为什么要来学校接孔偬,为什么偷偷来学校都不告诉自己,又一点都不想给梁崇打电话问个明白。
梁崇车门都没给他开过,有什么义务要给他报备行程。
周子睿没发现宁亦惟的不对劲,他觉得这家店的水果挺好吃的,又伸手拿了一片菠萝。
才咬了一口,周子睿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屏亮了,他擦擦手,拿起手机,看到邮件内容,精神立即为之一震。他拽了拽生闷气的宁亦惟,把手机递到宁亦惟眼睛底下:“亦,亦惟,你看看这篇RMP!”
“什么——”宁亦惟凝神一看,也面露喜色,把梁崇和孔偬抛在了脑后,“lattice QCD啊,我看看。”
头牌DJ准时上场,点燃了整个酒吧,耀眼的激光灯束在挤满了人的舞池内闪烁打转,彩纸从天而降,男男女女贴着彼此身体,扭腰摆臀甩手臂。坐在舞池卡和散台里的人仿佛也被酒精和电音迷惑了,高声笑闹,又贴面调情。
虽然场合不太合适,宁亦惟和周子睿还是打开手机手电筒,将就着共同阅读了一篇物理综述期刊新文章,并进行了深度讨论。
高能物理本是周子睿最大的兴趣所在,他一开始说话就停不下来,中间还喝了好几杯香槟,情绪愈发激动,结巴的频率都降低了,从《关于lattice QCD的散射和共振过程》这一篇综述文献发散开去,深入地和宁亦惟探讨他对当代高能物理学的一些看法。
接近十点半时,果盘吃光了,周子睿也喝多了,他终于停下来,打了个哈欠,对宁亦惟说:“亦惟,我,我有点困。”
宁亦惟也被长时间的高分贝噪音闹得有些头疼,便招了服务生来买单。
服务生把账单递给宁亦惟,宁亦惟拍了拍靠在他肩上的周子睿的沉重的头颅,说“先别睡”,随即接过账单,拿出钱包,才发现不好。
爸妈给他的卡放在家里忘拿了。
幸好宁亦惟现金一向带得不少,他把钱包里的一叠现金拿出来,尴尬地当着服务生的面开始点,点完最后一张纸钞,离账单应付金额还差三百五十元整。
“子睿,你带钱了吗?”宁亦惟推了一下周子睿,周子睿被他推醒了,抬头怔了一下,缓缓地从书包里拿出三百块:“只有这些……”
“卡呢?”宁亦惟问他。
周子睿摇摇头:“没,没带。”
宁亦惟把周子睿的三百块放在皮质账单簿上,还差五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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