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飞鸾用余光悄然打量他,隔着那么两三步距离,青年踟蹰不前,频频探头朝他这儿张望,想靠近又不敢的样子。
是想借伞吗?
他笑了笑,主动上前搭话:“要去哪儿?我送你。”
“公……公交车站。”
青年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肩膀都耸了起来,说话磕磕巴巴的。
郑飞鸾这才看清他的脸,眉清目秀,比想象中的漂亮。
他向来不怎么喜欢白兔子似的Omega,偏偏这一个,他没来由地就喜欢进了骨子里,乃至不愿掩饰自己的眼神,任由赤裸、强横的占有欲释放出来,哪怕会让对方感到紧张。
有什么关系呢?
一见钟情从来都是粗暴的,谁也挡不住。何况,他在Omega眼中读到了更浓烈的爱恋。
他们会在一起的,也许快的话,就在今晚。
郑飞鸾被喷发的爱情之火吞没了,他想亲吻这个陌生的Omega,就在这里,当着众多酒店员工的面,当着来往客人的面,想众目睽睽之下抱他上楼,锦源有数不清的客房,随手推开一间就可以不眠不休地折腾一夜。他愿意倾尽所有,给予Omega最独特的宠爱,如果对方要求,他甚至甘愿戴上婚姻的枷锁。
Omega的脾性、好恶和灵魂,郑飞鸾还一无所知,但他并不担忧。因为这是信息素为他选定的人,只要相处下去,他相信,一切都会恰好是他喜欢的样子。
信息素从不说谎。
然而,这团焚烧理智的炽火只持续了短短一念,就被一盆冷水浇灭在了潜意识之中。
不可以。
上一次相似的冲动给了你多么惨痛的下场,你忘了吗?那个叫谢砚的Omega,你也忘了吗?信息素挖下的陷阱太危险,栽一次就够了。
绝不允许有第二次。
绝不。
于是,所有悸动都在那一瞬间被贴上了封条,连同已经为何岸动了心的郑飞鸾一起锁进意识的黑箱,只留下一点微末的、不知来由的“善意”。
郑飞鸾的眼神冷了下去。
他将自己的“喜欢”理解成了“礼貌”,便继续扮演一个礼貌又客套的绅士,依照何岸的请求,撑伞将他送到了广场尽头的公交车站。那么漫长的一段路,他们并肩走过,却没有一句交谈。
公交车载走了何岸,郑飞鸾也坐进了车里。
雨水流淌过车窗,冲淡了何岸的面容,也一点点抹去了郑飞鸾脑海深处关于这十分钟的记忆。他按着扶手,忽然被空前的不安包围了。
他好像……走错了生命里某个无比重要的岔口。
日复一日,不安渐积。
这一簇幽微的小火苗越烧越旺,终于在四十多天后窜成滔天烈火,烧断了郑飞鸾的理智。
六月,电闪雷鸣的夏夜,锁死的黑箱第一次打开了。
他命人调出五月九日的酒店监控,找到何岸送花的房间,联系那位客人,问出了她的伴侣是在哪家花店订的花,然后亲自赶赴那里,威胁加利诱,在支付了一笔不菲的“咨询费”以后,得到了何岸的姓名与住址。
这一长串逻辑链,耗尽了郑飞鸾所剩无几的思考能力。
他累极了,茫然又仓皇地在雨夜长街奔走,淋得上下湿透。最后,他循着问来的地址,敲开了何岸的房门。
那是他第一次寻偶,也是何岸一切苦难的开端。
后来郑飞鸾一直在想,如果初见那天,他能再多爱何岸一些,哪怕只多一点点,冲破那层诡谲的阻力,后来的一切痛苦,是不是就都不会发生了?
第五十五章
回到客栈的时候,程修和戴逍还没回来。
中庭雨声潺潺,湿红厉乱。六百六从河里叼来了一尾小锦鲤,养在廊沿水洼中,正聚精会神地探着小爪子拨弄它。
见到铃兰,它兴奋地喵了一声,屁颠颠跟随三人进了客厅,尾巴竖得笔直。
郑飞鸾收起雨伞摆在墙边,地上须臾便积了一摊水。那伞其实不大,他一路逆风替何岸挡雨,自己的肩膀、胳膊与后背淋湿了大半,衬衣近乎透明地贴在身上,肌肉坚实,形状清晰可见,连腕上的缎带也在湿漉漉往下滴水。
何岸怕他着凉,跑去储物间拿了条刚烘干的热浴巾来,不由分说就往他怀里塞:“快擦一擦。”
“好。”
郑飞鸾抖开浴巾,往肩上一裹,浑身都暖烘烘的。
可惜浴巾的热度顶不了太久,没几分钟就变得又凉又潮。何岸帮铃兰脱了鞋袜,放她在地毯上四处乱爬,回头一瞧郑飞鸾狼狈的模样,忙道:“你还是换身衣服吧,头发最好也吹一吹,现在这样很容易感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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