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嗯……”何岸卡住了。
他反复琢磨着那俩形容词,怎么琢磨怎么不对劲。
软萌人妻?
搞了半天,他给程修留下的印象居然是这样的吗?
不、不会吧。
这厢程修正在口头讨伐戴逍,那厢六百六围魏救赵,趴在摇篮里朝天嚎了一嗓子,意思是别聊了,快给老子备饭。程修嘴角往下一撇,嫌弃地骂了句“我又不是你主子”,手脚却不听使唤,殷勤地盛猫粮去了。
铃兰“咕咚咕咚”喝光剩下的奶,朝何岸晃了晃空瓶。
何岸夸她,她便邀功似的说:“看丫丫。”
她刚学会说话,词汇量还不多,“丫丫”就是小鸭子的意思。客栈外头新生了一窝斑嘴雏鸭,铃兰每天雷打不动,吃完奶就要看鸭子。
何岸抱她走出客栈,门口是一条波澜幽微的小河,不宽,也不深,一篙子下去才湿半截头,颜色绿而清透,像一卷抛向远方的碧绸。对面是落昙镇有名的“雅闻一条街”,酒吧、茶舍、印染作坊、绣花裁缝铺、工艺品小展馆一字排开,除了酒吧夜间吵闹,别家都挺文艺。
河上架着一座石拱桥,每天清晨,何岸都会抱着铃兰站在石砌栏杆边,看一群鸭子摇摇摆摆游水。
游了一会儿,母鸭跳上了青石台阶,绒毛未褪的小鸭子也跟着一只一只扑腾上来,齐齐抖干净羽毛上的水花。
铃兰指着它们说:“丫丫!”
何岸纠正她:“鸭——子——”
铃兰还不会发“子”这个音,努了努嘴,又说:“丫丫!”
“嗯,丫丫。”
何岸疼爱女儿,每天只纠正一遍。
第十六章
他们到落昙镇的第一天,就是在这座桥上被戴逍捡走的。
那会儿铃兰比现在还小一圈,不会说话,吮着一只安抚奶嘴偎在何岸怀中。程修一个人拖着三只沉甸甸的行李箱走在前头,挨家挨户找落脚的地方。
落昙镇有近百家客栈和青年旅社,但辛辛苦苦折腾了一上午,愣是没找到一家愿意收留他们的,都说怕婴儿吵闹,影响其他客人。
何岸知道,这都是托词。
真正的原因是他们现金不宽裕,没法一次性交齐房租,必须靠打工抵偿一部分租金——程修还好,他一个相貌端正的Beta,拿着久盛四年的工作履历,在落昙镇算得上大材小用。
但何岸呢?
何岸是个Omega,早早地被人标记了,带着个没断奶的孩子,又逢大病初愈,体格瘦薄得像一片纸,病怏怏的,哪家老板愿意给他一份工作?
那天中午太阳毒辣,在被第十五家客栈拒绝以后,何岸虚弱得嘴唇发白,实在走不动路了。程修便留下行李,让他抱着铃兰在桥边休息,自己租来一辆廉价单车,骑遍整座镇子找住处。
铃兰眼尖,发现了岸边一群梳洗羽毛的鸭子。
当然了,并不是今天的这一群。
大鸭们衔羽整理,姿态优雅,雏鸭们则挤在一块儿,拱作毛茸茸的一团鹅黄。铃兰正看得聚精会神,半路突然杀出来一只橘黄大猫,身手矫捷,行径恶劣,径直跃入鸭群之中,赶得鸭子四散逃窜,纷纷扑翅入水。
铃兰吓坏了,揪住何岸的衣领就是一顿嚎啕大哭。
她一哭,旁边一扇木门应声而开,从“青果客栈”的招牌底下走出一个健硕的Alpha来,穿着工字背心,趿拉着人字拖,手捧一碗变态辣牛肉方便面。他看了看桥上涕泪交加的铃兰,又看了看桥下威猛霸气的橘猫,立刻板起脸,严厉呵斥:“六百六,上来!”
橘猫鸟都不鸟他,继续守在青石板上欺负鸭子,一副我行我素的大爷样。
Alpha被自家祖宗当成空气,面上无光,一双筷子在空中比划两下,朝何岸赔笑:“我家猫成精了,实在管不住,对不起啊。要不……你带着孩子进来坐坐?”
五分钟后,何岸坐在了青果客栈的花荫下。
藤椅,木桌,温奶茶,铃兰还摇着一枝小蓝花。
Alpha把大号行李箱一只一只扛进来,并排码在廊檐下。日头火烫,他刚吃完重辣面就干体力活,淌了一身热汗,发达的臂膀肌肉油光发亮,信息素也不可避免地弥漫到了空气中。但他没有乘人之危,信息素味道非常纯净,不含性挑逗的成分。
何岸被强大而友善的Alpha安抚,头疼缓解了不少。
Alpha搬完箱子,作了一番简单的自我介绍:大名戴逍,主职摄影师,兼职潜水教练,同时也是这家青果客栈的老板。
何岸抱着一丝渺茫的希望提及了自己无处可去的困境,戴逍二话没说,起身打开一扇房门,问他:“这间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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