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步走向门厅,目不斜视,经过领班时随口丢下了一句:“领带换个颜色。”
领班瑟瑟惴栗,飞快扯掉百搭款领带塞进裤兜,与同事交换了一个近乎绝望的眼神。
酒店内,一团乌黑的阴云裹挟着暴雨与雷电掠过前台,所到之处气压骤降。正在帮客人办理入住与退房手续的服务生们个个动作僵硬,下意识伏低脑袋,屏住呼吸,假装自己是静止的墙壁浮雕。
他们用余光偷偷追随郑飞鸾的身影,生怕动静稍微弄大点儿,那个要命的阎王就突然拐过来了——在这人人自危的时刻,只要郑飞鸾走到你面前,基本就意味着你的工作到此为止。
显然,阎王今天的目标非常明确,看都没看前台一眼,头也不回直奔电梯而去。可怜的前台们终于落下了心里的石头,该敲键盘的敲键盘,该递房卡的递房卡。谁想一口气没喘完,郑飞鸾眼眸微沉,脚步一顿,径直折了回来。
啪。
角落的五号前台正在为一位花裙姑娘办理入住,被那高大的阴影一笼罩,手指打颤,卡夹跌落在冰冷的大理石台面上,“叮当”一声轻响。
他慌忙低头:“郑总,对不起!”
郑飞鸾根本没看他,而是盯着那位花裙姑娘,从额头看到鼻尖,从鼻尖看到下巴,目光精锐犀利,像在寻找某样至关重要的东西。
花裙姑娘红了脸:“您、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郑飞鸾道:“小姐,冒昧打扰。我留意到你身上有一种迷人的香味,闻起来清新自然,让人很舒服——是你的信息素气味吗?”
“啊,不、不是,我是Beta,信息素跟白开水一样,没什么味道的。”花裙姑娘脸更红了,语无伦次地冲他憨笑,“您闻到的……应该是我的香水味。”
“哪款香水?”
花裙姑娘被他的一张俊脸撩得心慌,死活记不起香水牌子了,窘迫了好半天,打开拎包手忙脚乱一阵翻找,居然奇迹般地找到了:“喏,这款!”
翠绿磨砂玻璃瓶,花篮型标签,一枝含苞待放的铃兰花斜倚在标签边缘,下方印着一行烫银花体字:Muguet des Bois。
铃兰木。
郑飞鸾接过香水瓶,按下了喷头。
一股细密的水雾弥漫到空气中,湿润、清爽、甘冽,如同某种奇妙的魔法,让世界恢复了原本温柔的色调。它是一幕一幕淌过玻璃的雨水,带走油脂与烟尘,留下一扇洁净的窗,还有雨后晴日里豁然开朗的景——瓦蓝重归瓦蓝,水绿重归水绿。
郑飞鸾望着香水瓶,指腹描摹过纤长的叶梗,几乎舍不得松开。
花裙姑娘就说:“这瓶、这瓶我已经用了大半了,也不值多少钱。您要是喜欢,我送给您吧?”
“谢谢。”
郑飞鸾没推辞,将玻璃瓶纳入了掌心:“经常住久盛旗下的酒店吗?”
他问得突然,花裙姑娘挠了挠头发,照实回答:“不、不常住。久盛太贵了,这次是公派出差,可以报销,所以才住两天。要是自己出门旅游的话,恐怕就……”
郑飞鸾点头表示了解,转身对前台服务生说:“帮我免去这位小姐的账单——免一年。”
“好、好的郑总!”前台火速领命。
然后他收起香水瓶,礼貌地向那女孩欠了欠身:“谢谢你的礼物。”
“不……不谢……”
花裙女孩目送着郑飞鸾远去,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郑总”这两个字代表了什么意思,惊讶地捂住了嘴。
上午八点整,郑飞鸾准时踏进了办公室。
从地毯到天花板,处处都打理得一尘不染,所有物品都按照他的喜好以最顺眼的角度摆放在了最合适的位置。桌上的细口瓷瓶里插着一束铃兰花,叶嫩花娇。俞乐提心吊胆地站在旁边,活像一个等候审判的嫌犯。
郑飞鸾看到铃兰花,神色平静,没像上周那样瞬间暴跳如雷。俞乐知道这是认可的意思,激动地握了握拳头:“郑总早上好!”
“早上好。”
郑飞鸾破天荒给了回应,那久违的绅士态度让俞乐足足三秒没回过神来。
“交代你一件事。”郑飞鸾拿出那只磨砂香水瓶,“在五十五楼工作的人,不分男女,每人都去买一瓶随身带着。我身边的其他东西,熏香、洗手液、清洁喷雾……但凡能换的,都给我换成这种味道。”
他发号施令向来不给理由,俞乐早已习惯,接过香水瓶说了声好。离开办公室时,她低头看了一眼瓶身上的图案,心里顿时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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