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以后,灵江专心致志的在黄字舍里混吃等死了好一阵子。
殷成澜对他的行信簿了如指掌,知晓他与嵋邪林曾擦肩而过,就想听听飞禽对嵋邪林的看法。
但见小黄鸟在书桌上卧成一坨做沉思状,那细绒的羽毛炸成毛茸茸的圆球,就像个掺了红薯粉的汤圆,于是忍不住伸手戳了一下。
“黄汤圆”便茫然的抬起脑袋。
指尖还残留着柔软触感,殷成澜这才发觉自己刚刚的动作就像个忽得玩具的鲁莽少年,幼稚的不行。
自知有失身份,就干咳一声,挪开视线,装模作样的望向窗外,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刚刚是不是……”灵江缓缓道。
“什么都没有。”殷成澜打断他的话,皱起眉,目光坚定的望着小黄鸟。
灵江楞楞的看着他,目光一点点狐疑起来,他刚刚走神走的太厉害,没注意殷成澜做了什么,不过他看他做贼心虚的模样并没有追问下去,只是在心里无不感慨一通自己的通情达理。
“我是想说,你刚刚说的嵋邪林,海东青这种飞禽是进不去的,太大了,在林中无法展翅飞行。”
“那你的意思是?”殷成澜问。
灵江终于站了起来,舒展浑身的筋骨伸了个懒腰:“可以让我试试。”
殷成澜一向不拦着他,也是真的想见一见这小鸟的本事:“行啊,想去便去。”
虽说要去,但也不是立刻就启程,殷成澜依旧要求海东青每日去适应类似嵋邪林的昏恶的环境,并且把灵江加入进了训练中。
这天灵江早上飞完,得知自己也要去那烂淤泥里滚上一滚才行,他略微一犹豫,就答应下来,不过要殷成澜等他片刻,说完就飞到屋檐下钻进了鸟窝里。
殷成澜坐在窗边往外看去,只看见骚气的鸟窝入口处,一只黄茸茸的小屁股背对着窝口,动来动去,也不知道是在忙活什么。
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迄今为止也不知道自己收了这玩意儿是有用还是没用。
殷成澜操控轮椅走到端放着茶水的红木高几旁,给自己倒了杯水,刚喝下半口,听见声音,下意识扫了过去,目光倏地一缩,顿时将口中的水喷了出去。
灵江刚把自己装扮好,跳到殷成澜面前想叫他看一看怎么样,谁知便被喷了个正着,一下子就湿身了。
他默默抬起小翅膀,用翅膀尖抹掉脸上的茶水,望着被水呛住,咳的俊脸通红的殷成澜,很是大方道:“我原谅你了。”
撕心裂肺咳的好一阵子的阁主大人生平第一次如此失态,八风不动的仪态早不知道抛到哪里去了,脖子上的青筋都凸了起来,可见受此惊吓之重。
他抬手推搡了一把小黄鸟,拼命压抑着咳嗽,指着它鸟脸上难以形容的打扮艰难的怒道:“你这是什么玩意!”
只见那小鸟不知从哪偷来的布头,裹在了小脑袋上,眼睛和嘴巴的地方还啄出了小洞,仅在外面露出两只黑溜溜的眼睛和一只尖尖的小嘴,那模样贼眉鼠眼,让人无言以对,当真是全副武装的连爹都认不出来了。
“捂住点,起码不那么难闻。”灵江扑棱扑棱抖着身上的水,耐心的解释道。
殷成澜从没见过这种行为诡异的鸟,也没料到自己竟被吓成了这样,好容易平复下来,理了理衣襟,恢复成刚毅沉稳的十九爷,想让自己别跟大总管一样显得没见过世面,可一开口,还是泄露了心中的想法。
“你能有点鸟样吗。”
灵江就很无辜的睁着小圆眼,冲他啾了一声:“这样吗?”
殷成澜只好头疼的捏了捏眉心:“行了,别耍宝了,赶紧滚去训练吧。”
然而,即便蒙成这副德行,等到了峰腰时,那股潮湿的淤泥味依旧无孔不入。
方圆三丈之内,连蝇虫都看不见一只,驭凤阁的鸟更是离的老远就绕开了路。
海东青愤怒的大声嗥嚎,但凡听见的飞禽都忍不住垂下了头躲在树林里瑟瑟发抖。
鹰神之威,不容小窥。
殷成澜坐在一处供训鸟人歇息的红盖的亭子里,看着站在他轮椅扶手上朝那边枯木笼里张望的奶黄色背影。
不知是这小东西心太大,还是他天生与众不同的过鸟之处,总而言之灵江所表现出来的淡定镇静和傲气都让他惊讶不已。
飞禽不像人一般,默默无闻者有可能深藏不露,鸟更坦诚的多,体格健壮雄伟的便强大凶悍,身形小巧的则灵活胆小,很容易分辨凶禽猛兽和小鸟依人的区别。
但他第一次见识这种生着依人小鸟的模样,却长了个凶禽猛兽内心的小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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