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老爷就问二太太:“怎么让她出去呢?”
二太太早想好了,说:“就说让她去求子,好好的在菩萨面前吃斋念佛,让菩萨保佑她生儿子。”
这个主意好。许诗清进门快一年了,大约是段浩凤也不怎么去找她的缘故,一直没孩子,用这个理由让她出门吃斋一定行。
两夫妻商量的挺好的,没想到让许诗清知道了。
许诗清在二房的院子里没多少人搭理她,虽然有个丫头,只是那丫头多数都在二太太跟前听使唤,所以她平常往哪里去也没人跟着。那天她就是伏在墙根底下听见了二太太跟二老爷说的这番话,难得她没立刻嚷出来,而是悄悄回了自己屋,然后一天都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晚上等丫头回了房就上了吊。
其实许诗清也不是傻子,或许以前在家里的时候是有些痴,不然也不会以为跟段浩凤讲过话就算私定终身了,就非他不嫁了,就跟着他跑了。可真跑出家门了,人却渐渐明白过来了。只是明白过来了也晚了。她刚跟着段浩凤回来时,二太太把她关在屋里不让她出去,一边让人哄她说等把她送回家去,然后再去下聘再把她名正言顺娶进门来,她也就乖乖等着,谁知传来的消息却是她已经‘死了’。这下她的天可就真塌了。一时没了主意,就哭着嚷着要寻死,其实她也不是真要死,不过是耍赖罢了。然后在段家一住三四年,人qíng冷暖世态炎凉都见识过了,她也知道除非段家愿意娶她,否则出了这个门她就没个活路了,所以她才想扯着段浩凤再私奔一回,这样闹起来段家必定会让他们成亲的。结果也算八九不离十,如了她的愿了。她就觉得这辈子终于不用cao心了,她也不用害怕了,可是在墙根底下听二太太说的什么‘婚书’、‘媒婆’的,她才知道,只是穿了嫁衣掀了盖头敬了茶不算是真的嫁给了段浩凤。可她现在已经不是清白人了,要是段家不认这回事,她就是说破天去也不会有人信的,何况现在还会有谁能替她撑腰讨还公道?娘家早没了,段浩凤也不喜欢她,她嫁人一年了也没生下孩子,日后等新人进了门她还有什么活路?
左思右想后,她决定哪怕是死,也要在段家门里死,要顶着段家四奶奶的名头去死,要是让人送出去了再死就没用了。
于是她就上吊了。
万幸她的丫头回屋了却想不起来屋里的窗户是不是都关上了又绕了回来,一推门没推开,再一看屋里灯是熄的。这天还这么早人就睡了?丫头怕她又偷溜去找段浩凤了,上回这姑奶奶就来了这么一回,二太太就把那个丫头打了一顿给卖了。这回这个丫头自然更小心,她见门推不开就挨个去推窗户,果然让她推开一扇,悄悄勾着头往里一看,只见一双脚正在半空中踢晃,她啊的一声就喊出来了,喊完就捂着嘴脚下一软滑地上了,那边二太太的婆子早就听见声音过来了,一见这丫头坐在地上脸色煞白,再从窗户往里一看,两个婆子顾不上多说,咣得把门撞开冲进去把人抱了下来,又是掐人中又是拿水泼脸,折腾了一会儿许诗清喘气了,二太太也听见动静过来了。
上回一院子的人把段浩凤和许诗清给堵在chuáng上以后,二太太就不许这院子里的人胡乱跑动,哪怕是听见什么声音了也只能在自己屋里等人叫。所以这回的事除了那个丫头就只有那两个婆子知道,没有像上回一样闹得满院皆知。
许诗清救醒了后仍是有些呆怔,放下来后又吐了一地的脏东西,她不肯做个饿死鬼,晚上吃的还不少,这下全吐出来了。
二太太见她没事了就让人收拾了再把门关上,让丫头在屋里守着她,一切等明天再说。
婆子在一旁小声问要不要请大夫过来看看,二太太摇摇头说:“这会儿没死就死不成了,不过病几天罢了,等天亮了再来处置!”
二太太回了屋,二老爷赶紧问她要紧不要紧?她摆摆手说:“没事,我看又是装的!喝两口水就缓过来了,要是丫头这回没发现,她真吊死了才可笑呢!”
二老爷急道:“她要真死在咱家就坏事了!不行!我过去看看!”说着就要披衣下炕。二太太推了她一把道:“你cao得那门子的心?睡你的吧!明天再安排,没什么大事!”说着硬是chuī了灯,扯着二老爷躺下。
第二天一大早二太太又过来看了看许诗清,她虽然及时被救下来了,不过喉咙受了伤说不出来话,现在也发着烧,见二太太进来就拉着她想说什么,可二太太却没心qíng听,看着她皱眉道:“好好的你又胡来!弄成这样怎么好?”说着就坐下长长的叹了口气。
许诗清还伸手拉着二太太的衣裳想说话,可是血沫子都咳出来了还是说不出来。二太太挥开她的手慢慢的说:“本来想让你去庙里住几天好好的静静心再吃吃斋,让菩萨保佑你,让你早日给浩凤生个儿子的。你看看你进门也有一年了,到现在连个屁都没生出来!”许诗清现在躺在那里,连话都说不出来,二太太可算是能在她跟前痛快一回了,再说给浩凤新找的媳妇也已经谈好了,那杨家可是出了名的好人家,杨家姑娘人也漂亮xing子又好,虽说嫁妆没有多少,不过这会儿也没什么好挑的了,二太太觉得现在谁跟许诗清比都好。
许诗清听这话里的意思仍是想送她出门,她一边掉泪一边摇着头拼命想跟二太太说,可昨天晚上受伤的喉咙只能发出嘶哑的气音,她努力的比划着,甚至跪在被子上求她,她不想被送出去!她知道这回被送出去了就不可能再被接回来了!
二太太不耐烦的甩开她的拉扯,站起来叫丫头进来替她收拾,今天就要把她送出去。
晚上吃晚饭时二姐听红花说了二太太把许诗清送出去的事,不由得停下筷子。今天段浩方陪着段老爷在外面吃饭没回来,孩子吃完了让奶娘抱走了,红花这才跟她说了这件事。
红花看二姐脸色不怎么好就不敢再说了,二姐糙糙又吃了半碗让人把东西都撤下去,又去陪孩子玩了一会儿,等他们睡着了才又回屋来。去过段章氏那边洗漱过后躺在炕上等段浩方时又想起了许诗清这件事。
她其实也是好人家的姑娘,要是好好在爹娘身旁等到出嫁绝不会成这样,现在让人送出去了连个能帮她一把的娘家都没有。
其实就是她,要是没有吴家在身后站着她其实也是什么都不算的。就像段章氏,说是出门吃斋,一去就是三年。要是段家把她送出去三年,哪怕就一个月呢吴家就会过来问了。她现在能在段家过得这样好,这样自在,就连段浩方对她的好里面有多少是因为吴家的也不好说,这个不能往深处去想,一想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二姐叹了口气,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过年送回吴家的东西,一边想着等段浩方回来就要跟他提一下过年让那两个孩子回来吃饭的事,要让他知道,她是记着那两个庶子的,她是个好母亲,会记着自己的孩子。
第 178 章
许诗清送走了,反正过年了大家都忙着也没人找她,有她没她都一样。二太太松了口气,开始发愁怎么跟老太爷说给段浩凤把杨家姑娘给娶进来,只要老太爷这边松了口,她那边就去请媒婆,两家换贴。到那时段家正经四奶奶就换人了!
可怎么跟老太爷说,她却没主意。一边天天催着二老爷跟老太爷提,求着老太爷点头,又让他请大老爷和段浩守吃饭好帮腔,也要请段老爷吃,好把段浩方给一并捎上一块去帮着说这个事。她则是想办法打通老太太这条路,虽然现在大太太看着是在家里能说得上话了,可要说老太太更喜欢哪个?还是她。
她在老太太那边磨了几天,谁知老太太也不敢跟老太爷顶着gān,说什么都不肯去跟老太爷提这件事。二太太扯着她哭求道:“娘啊,你就是不看老二的面子,那浩凤这个孙子你总不会不要了吧?那个许诗清是个什么东西?小小年纪就敢私奔出来!谁知道她家里是什么样的?我听老二说,她那个爹满嘴里就没一句实话!爹是这个样,女儿又能好到哪里去?”说着扑通一声跪下就要磕头,道:“娘你今天不答应我就不起来了!我那可怜的浩凤啊!”说着哇哇大哭起来。
老太太赶紧让人把她拉起来,浩凤媳妇确实上不了台面,回头要是有人想见见孙子媳妇,就连叫她出来老太太都嫌丢人!别人要是问这媳妇娘家哪里的?爹娘都是gān什么的?这让人怎么说?
她就对二太太说:“这事,我是没办法的。你去求你大嫂,让她去求你大哥,这事,还要是你爹那边开了口,你才能再去办!不能自作主张!”她怕二太太大着胆子来个先斩后奏就坏了!
二太太还真想过,不过想了想自己家的老爷又不是长子,要真是做了,老太爷怕他们一家坏了段家的名声把他们撵出去就坏了。也不必明目张胆的撵,找个理由让他们一家搬得远远的,到时可就哭都没地方哭了。
她见老太太到底也没答应帮忙,回屋后把老太太狠狠咒了一通,坐下想了半天,没办法只能又带着礼物去找大太太。虽然两边一直不合,可二太太倒是知道大太太还是很有点当家大嫂的意思的,只要把这事往段浩凤身上靠,说动她帮忙也不是难事。
二太太见了大太太就是一通哭,这会儿不哭什么时候哭?她以前是多能gānqiáng硬的一个人?现在跟大太太面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太太胸中几十年的怨气倒让她给哭散了,又听她说了许诗清的不好,私奔离家,无媒无聘,丢人现眼,段浩凤再不好,那也是自己家的孩子,又是正室嫡出,怎么能委屈他就跟这么个女人过一辈子呢?
大太太让她三转四绕的也觉得许诗清配不起段浩凤,又想起虽然二老爷和二太太不好,他可是个好孩子,人长得又好又gān净,见人就笑,从小就知道亲人,就是不为二太太,也要为段家的骨血,为了段浩凤帮这个忙。
大太太既然决定要cha手,等二太太回去后就先把董芳云叫过来商量。董芳云是个宽和xing子,虽然觉得这事有那么点不靠谱,再说这事还牵扯上了二房的私事,可一个是自己的婆婆,一个是二太太,说的又是段浩凤的终身之事,别的不说,就连她也看不起许诗清离家私奔的事,不说知书识礼人家的姑娘,就是那街边贫户家的女儿也没有说动不动就跟个男人跑了的?这么一想,她也就没说什么,晚上等段浩守回来了跟他略略提了提。
段浩守一听就皱眉教训她道:“这种事qíng你不要去掺和!难道是什么好事不成?四弟拐了别人家的大姑娘私奔,成亲时连个客都不敢请,你就该知道这种事有多丢人!你若闲时无事,不如好好照顾儿子孝顺爹娘,就是奶奶那里也可多去走动!你就不怕下人笑话你?一个大家奶奶偏跟那小户街头说嘴的妇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