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芳云僵坐着,大太太这话里话外的就是嫌她不如二姐会生儿子,让段浩守被人给比下去了。可这难道是她不想生吗?要是能再生个儿子,就是把她的命赔进去她也心甘啊!
大太太想拖着,再劝劝大老爷。她觉得这个事不能这么简单放过去。一是段浩守是长孙,日后段家是要jiāo给他的,他的儿子多段家才能更兴盛。老太爷也是想段家好的,他也是想段浩守好的,现在三房的段浩方在那边站着,就是为了段家,老太爷也要对段浩守生儿子这件事宽容些,他跟他那几个弟弟不能一样看。这个事放在他其他几个弟弟那里孩子可能不认,可放在他这里就应该要认的。
董芳云一声不吭,她不cha这个嘴,只是附和着大太太的话。
二姐最近一直在帮着她抄账本,累得手缩眼疼的,看她这几天脸色又暗下来了就有心问问。
二姐揉着手腕停下来,让张妈妈端些吃的过来,对董芳云道:“大嫂,歇会儿吧,我看你这几日气色不好,怕是累着了。这活是gān不完的,身子骨可是自己的。先歇歇,吃点东西再gān。”
董芳云是个闷葫芦,让她自己把心事说出来是不可能的。二姐只能用猜的,两人一人端着一碗米酒荷包蛋慢慢吃,董芳云是心思根本不在吃东西上,拿勺子搅和半天也不往嘴里送,二姐却是几口吃完,见她这个样就把她手里的碗拿下来给红花道:“冷了,拿去热热再拿过来。”
董芳云这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不用,不用,温的才好,太烫没法下嘴。”
二姐摆摆手,红花仍是下去了,屋里没了旁人,董芳云这脸上的哀色算是更掩不住了,塌肩垂头的坐在那里,看着就跟家里男人死了似的没一点活路了。
二姐也不去劝她,转头在妆台上拿出一只小圆纸盒子,掀开盖露出里面桃红色的胭脂凑到她鼻下道:“大嫂闻闻,这个味香吧?”
董芳云让她这么一打岔就看到面前的胭脂,鲜艳的桃红色,清淡的香气,她一时倒忘了自己的心事,拿过来细细瞧了瞧,又用手指沾了一点在手心中晕开,一点也不涩,极为细腻。
“果然是好东西。”她赞了声,二姐赶紧说:“大嫂试试?我觉得用这个不用和别的调在一块就很好了,这个颜色很轻的。”
不等董芳云反应过来,二姐就推着她坐到自己的妆台前,胭脂是新买的还没有人用过,她给董芳云在两腮上晕上薄薄的一层,再推着她照镜子,笑道:“大嫂,我瞧你这样跟那十七八的大姑娘似的!”
“你个丫头又胡说了!”董芳云见镜中的自己确实看着颜色好得多了,正照着就听见二姐的话,羞得要打她被她躲过。两人闹了一会儿,董芳云就要将这胭脂洗掉,二姐按着她的手说:“gān嘛要洗掉?我瞧这样就挺好!”说着把那胭脂也塞到她手里说,“大嫂,这个你拿回去用。别推!”她按着她的手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大嫂,现在屋里多了那么个东西,你也要……”话没说完,二姐推了董芳云一下,使了个眼色。
董芳云自然是知道二姐的意思,就是让她去跟那个丫头争段浩守。可是她总觉得这不是自己该做的事,就连脸上的胭脂她都觉得不合适,好像打扮得鲜亮点就失了自己长子长媳的庄重一般,显得轻浮了。
可是那日大太太的话又浮上心头。在大太太眼里,她没再接着生儿子就像犯了天条,而她之前十几年的cao劳就都不算数了,她为段家生了两个儿子的事也不算数了,那她现在还有什么啊?昌兴还没成家,大太太在她头顶上压着,她跟昌兴平常也不亲热,儿子其实不怎么听她的话的。
她还能靠谁?
这么想着,董芳云攥紧了手里的胭脂盒子。
晚上段浩方回来,二姐一边给他换衣裳一边跟他说今天董芳云来的事,叹气说:“我看,大嫂在家里也不好过。这些天人看着越来越瘦,气色也越来越不好。”
段浩方坐下换鞋,说:“这才几个月就不行了?等孩子生下来她要怎么办?大嫂也是当了一辈子家了,这点能耐都没有?”他没跟二姐说这孩子老太爷一定不会认,到现在她都以为那两个孩子当年没接回来是他不接,而不是老太爷根本不认的缘故。
他现在就想着再多等几个月,等这个孩子更大一点再把这个事给捅出去,就怕这孩子留不了那么久啊……
想起大老爷,他觉得要不就早点让人把这话给传出去?免得到时丫头送走了,孩子也没了,他的盘算也要落空了。
第 222 章
段浩方一大早就出去了,二姐也不跟他提要把昌伟和昌福接回来的事,反正当初送孩子过去就打着让他们在那边尽量多住一段时候的念头的。七八岁的孩子正是长得快的年岁,几个月不见就能长大不少,吴家那个地方由着他们随便跑随便玩,段浩方过几个月再去一见必定是大变样了,比起养在段家这里的那些个白惨惨的弱jī样孩子们,当然是在吴家养的看着好。
起了这个头,日后再把孩子往吴家送就简单了。
二姐转过身欢喜的哼着小曲回了屋,段浩方心再硬对孩子还是软的,只要让他知道昌伟和昌福在吴家比在段家好,就不愁他不跟吴家亲近。其实这人就是有些犯毛病,吴家嫁女是求着他的,所以他就觉得娶了她反倒是吴家欠了他,世间人多是如此,嫁女儿的见了公婆都要低头,见了女婿也是要说好听话。只要让他知道,吴家不是嫁个女儿给他就算完了,他的儿子日后还要靠着吴家才能过得好,这样段浩方才会真心实意跟吴家打jiāo道。毕竟这时就是他低吴家一头,是他求着吴家了。
二姐把昌圆放在chuáng里头,扯上帐子点了熏香,免得蚊子咬他,然后铺开纸把这几日跟董芳云看账时记下的几个店名人名写下来,再叫红花把天虎叫过来把纸给他说:“你照着这张纸上写的,去这些店里,讲明是要送礼的,然后让他们把单子给你。”
天虎机灵,依着纸上所记的店一间间问去,牛皮chuī得天大,那店里的伙计信了他的话,把自家店里的好东西都摆出来让他瞧,他拿着架子一样样看过来,摸着下巴皱着眉头就是不说哪个好,店伙计便道这个之前哪家哪户也看中了要买,那个谁谁买去送给某某,意思是说他们店里的东西好,都是些有钱人家买来送礼的,选他们店里的东西准没错。
二姐听天虎学了那店伙计的话,给了他钱,让他照着段家买的那些东西每样稍稍买些回来。段浩方晚上回来了见外屋的地上堆着一些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二姐赶紧出来,笑着拉他进屋换下衣裳,边道:“马上就要过节了,我想着这些东西买了来你好拿出去送人。”
他听了就笑了,问她道:“你这是嫌我在家呆得时候长了?撵我出去呢?”去年过年前他还到段家的铺子上去过,过年后大老爷根本就不提让他再过去的事了,竟像是要将他撵出来似的。
虽说他手里也有自己的铺子,可段家也是好大一块肥ròu,他也是花了功夫的,没道理现在把ròu都让给别人吃他只能在一旁闻香。他早盘算好了要借着段浩守屋里的丫头这件事闹上一闹,只是这些盘算他没跟二姐提,女人家只要cao心每天家里人吃什么,带好孩子就行了,这些事他是不会让她们管的,也不该她们来管。
所以他就想,这是二姐不知缘由在替他担心。也是,家里的男人大半年不上铺子里去gān正事,就是天天出门她也不放心啊,虽说不缺钱吃饭,可老没正事gān也不行。
二姐这样做他一点都不生气,她这个心cao得对,是她该做的。再说她也没像其他女人那样在他耳边天天念叨,只是先把礼物准备好了,至于他送不送就由他了。
二姐听他话音就知道他没恼,便拉着他去看那些礼物,一样样拿起来给他看,说是哪间店里买的,都有谁买:“店里人说,这都是好东西!不少人买了送给别人呢,又漂亮又体面!”她摆弄着那个礼品盒子爱不释手。
段浩方一听就笑了,她这是上当受骗了,那些店里光在外面的盒子上下功夫,把盒子弄得漂漂亮亮的让人去买,其实里面的东西倒不怎么好。
他不愿意说出来让她难受,毕竟她一个只在屋里坐着的女人不知道外面那些商家的把戏,所以才会被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骗住。
二姐仍是笑得开心,表功道:“原来我也想不到这个,这些日子大嫂多来找我说话,听她说家里准备了端午节的礼物,我才想起来,问了她之后才去买的,你看是不是都是好东西?”
她这么一说段浩方倒上了心,坐下一样样的仔细看过来,问道:“你这是在大嫂说的那几间店里买的?”
二姐点头,坐在他身旁道:“对啊,我也不知道该送什么,以前没准备过这个。要是送家里人倒简单了,送你的朋友我可是什么也不懂。幸好大嫂以前常常准备这个,要不是她,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呢。”
段浩方翻看着,一些一看就是要往远地送的,一些却像是用来亲自登门送过去的。他在段家铺子里时也见过不少人,一看就知道哪些礼物是专门送给谁的,这么看下来心中立刻排出了一长串段家最近jiāo往的人的名单。
二姐看他神色就知道他认真了,笑眯眯的在旁边说:“浩方,我劝一句你别嫌不好听。你不能老在家里坐着,大伯是长辈,咱们做小辈的就是去低个头也不算什么,你说呢?”
段浩方听了就知道自己猜得不错,二姐果然是觉得他在家里呆得太久了,这是让他去外面走动走动,通通关系,还要去给大老爷服个软低个头。他拍拍她的手糙糙说了句:“嗯,我心里有数。”
二姐赶紧说:“那正好,我想着要不趁这个机会也给大伯母送点东西?大嫂还买了个屏风,我想着咱们不买大了,买个小的给大伯母送去,你说好不好?”
这怎么行?这礼物完全一样不让人起疑心啊?段浩方怕她真这么做,又觉得好笑,道:“这事你就不要cao心了,外面街上哪间店的东西好你也不知道,还是我去办吧,等我把东西拿回来了你再给大伯母送去就是。”
二姐啊了一声,讪讪道:“……我、我已经买了,明天人就送来了。”
段浩方摇摇头,又无力又好笑,女人啊,就是不成事,急火火的把东西买来了却都不能用,白花钱了。不过他倒不怕二姐花钱,这么点小钱他还不放在心上。
二姐还在摇着他的手臂软声道:“那屏风挺好的,上面有一幅寿梅图。”
寿梅图?
这让段浩方马上想起八月过六十大寿的方老爷,心里记上一笔最近要去方家走走。
第二天小屏风送来了,东西不算顶好,就是一般的料子,刷了正红的亮漆,显得极为新鲜光亮,上面一幅喜鹊登梅还算灵动,二姐让人给抬到段章氏的屋里去了,晚上段浩方回来二姐说小屏风送到那边去了,他听了抬头给了她一个满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