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算是把这个事处理得很好了。段浩乡已经成了亲,几乎就是入赘了,那家人世代都住在那里,绝对是故土难离。他们又只有一个女儿,狠不能死死抓住段浩乡好养老,是绝对不会放他回来的。
大老爷听到说居然隔了这么多年还能找回来,心里就不太舒服。虽然段浩方把这事给安排好了,他也觉得恶心。又听说人已经带回来了,想让他见一见大老爷,老太爷就骂道:“见?你大伯那个样,怎么见?别说那个野种,就是他亲儿子,他现在也认不出来!”骂完又骂段浩方,“你还把他带回来!”
当年老太爷能把那个穿金戴银的女人和一个小孩子扔下,就没盼着他们有什么好下场。能痛快点死了最好。所以他就觉得段浩方手段太轻,不够狠。
“还是年轻啊……”他说完,站起来蹒跚的回里屋去了,把段浩方一个人扔下。
虽然老太爷没再说什么,可是段浩方也明白他是答应让段浩乡见大老爷了,而且这个事他还会安排好。这可比他一个人费劲好多了。
这次算是他将了老太爷一下。他也知道老太爷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可是他自认做不了。
他回屋时二姐吓了一跳。
“怎么突然就回来了?事先也没送个信!”她迎上来说,打量了几眼,见他满面灰尘,衣裳鞋子都是脏的就知道这是一路赶回来的。
她赶紧小声问她:“那个事怎么样了?”他这么突然回来,难不成那个‘五弟’出事了?
他面带笑意的冷哼道:“那个事是什么事?”他信上是怎么说的,她原样又给他送回来,就这么让他一个人着急?
等换了衣裳洗漱过后,他也把段浩乡的事大概都告诉她了。
他躺在炕上打了个大哈欠说:“等过几日看怎么找机会让他进来见大伯一面,这个事就算完了。”
二姐看看天,抱着他换下的衣裳坐在他旁边说:“你一会儿还要不要出去?”
他嗯了声糙糙点了个头,往里一翻闭上眼睛睡了。
二姐轻手轻脚的出去,让张妈妈和红花都小点声。张妈妈问:“三爷怎么突然回来了?”
二姐也不知道怎么说,结巴了一下道:“前面我写信告诉他顾氏怀了孩子,不是听说快生了吗?他大概是为这个回来的吧。”
家里现在实在没什么事,人回来了,不止张妈问,外面的人也会问。这个理由虽然不算最好,也还过得去。
等到太阳快落了他就起来了,穿了衣裳就要出去。二姐跟上他道:“别在外头喝太多,安排好了就回来吧。”然后又小声告诉他,“最近大哥可是天天来找你,今天你回来,他必定还会再来。你别在外头太久。”
段浩方答应着出去了,直接去了段浩乡住的旅店,问一声住得怎么样,吃得如何,习惯不习惯,又叫了酒菜陪他吃了两口,然后就告辞回来了。段浩乡送他到门口,近乡qíng怯,他很想知道段家的人知道不知道他来,对他有没有什么说法?
段浩方糊弄过去,让他放心,他都安排好了,让他等着就是。
回来后就见段浩守果然在等着他,奇怪的是旁边还有段浩平,两人似乎还挺好的。段浩方笑着过去,道让大哥久等了,都是弟弟不好,先自罚三杯!
段浩守就问他这些日子去哪里了?旁边还有段浩平在帮腔,两人一搭一唱的。
“老三,你可不是头一回出去了吧?总是这么一出去就三五个月不回来的,要不是二弟说起,我都不知道!你有什么事瞒着你大哥我啊?”
段浩守一上来就直接问了,一点遮掩都没有。段浩平在旁边坐着笑,嘴里发苦。这话不是连他也得罪段浩方了?段浩守倒是能拍拍屁股走个gān净,他可是还要靠段浩方吃饭的。
这人啊,真不是个东西!
段浩平心里骂段浩守嘴上没把门的,见段浩方看他,立刻敬过去一杯酒,然后就不管这两人说什么,打定主意先把自己灌翻,这样他们闹成什么样都跟他无关了。
段浩守是来兴师问罪的,他猜段浩方是gān私活去了。大概是从大老爷不让他上铺子去,他就偷偷跑出去做生意了,以前这种事他也常gān,不知道瞒着家里人赚了多少钱了!
哼!等我告诉爷爷,看你怎么办!
段浩守先是想当着全家人的面把段浩方这个短给揭出来,毕竟他这样做可是瞒着全家人的,这钱不能让他一个人私吞了,还要当着全家人的面罚他,这个风气不能涨。
然后他又一想,要是真当着全家人的面让段浩方把钱都jiāo出来,那占了这个便宜的是现在管家又管铺子的二房,他们这个大房却没多少好处。
倒不如用这个事威胁段浩方,让他把好处给大房,他就替他在家里打掩护,还可以跟着掺一脚,只要有钱,铺子早晚他会从二房手里夺回来!这个家还是他们大房说了算!
段浩守打着这个主意,先是半真半假的责备段浩方太过分,瞒着全家人赚私钱,做出这种事简直就是不孝子孙!要是老太爷知道了,一定不会轻饶了他!
段浩方知道还有下文,果然喝到后半夜听他说其实我也知道,你是个有本事的。只是现在家里的事都让二伯霸着,要是我当家,你在我手下,我必定会让你一展所长!
段浩方赶紧说谢谢大哥,还是大哥了解我,一脸得遇知音的感动样子。
段浩守就说这个事有我替你兜着,就先饶了你这一回,你放心,这个事除了我,家里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说到这里,段浩方要是识趣,就该主动jiāo出他赚的私钱让他这个大哥处置,以示他的悔改和投靠他的决心。
可是他等着等着,段浩方除了抓着他的手说大哥大哥你真好以外,一句都没提钱的事。
段浩守急了,生气了,沉下脸道:“老三!我看你是没有悔意!是死xing不改!”
段浩方连忙说大哥怎么这么说呢?弟弟真是后悔了,真的后悔了!以后弟弟再也不敢了!明天就把钱jiāo给爷爷!
你!你这个……!
段浩守气得直哆嗦,指着段浩方说不出话来,最后怒冲冲站起来,一甩袖子走了。
段浩平早就装醉,枕着手臂趴在桌上,戏看到这里,憋着一肚子笑却不敢动。
段浩方慢吞吞追着段浩守出去,到底也没追上,等他回来,段浩平也早溜回屋了。他一个人坐在桌前,倒了一杯酒抿了一口,啧道:“兑水了,呸!”
第 248 章
在这天,老太爷突然对老太太说:这么多年你辛苦了,为了慰劳你,下个月十五,我请你去看戏,全家都去。
老太太感动的稀里哗啦的,要做新衣裳,要打新首饰,还让大太太、二太太、段章氏,以及各房小辈在那一天都要穿得漂漂亮亮的。
老太爷大手笔的包下了戏园子一天,不但让老太太带着全家去,还请了一些朋友,分内外两场,女眷们在内院听戏,男人们在外院听戏。
二姐知道这是段浩方玩的把戏,这钱还是他掏的呢。老太爷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对他把段浩乡带回来不满,故意罚他掏钱。
全家大小,连昌伟这些孩子都去了。一大早,租了外面的轿子和车,浩浩dàngdàng的往戏园子去,中午饭就在酒楼里吃,吃完接着听戏。
段浩方是吃完午饭才偷溜出来的,早上他根本走不开,因为是他掏钱,安排午饭接待客人什么的都成了他的事。
他先去旅店把段浩乡接出来,那家的两个老仆还想跟着去,他当然不肯。怎么能让这些人知道段家住在哪里呢?说了半天,几乎要吵起来才把段浩乡带出来,坐上车到了段家。从后角门进去,因为全家的老爷太太都去了,下人们也只是留了几个在前面看门,后面的人他让二姐调开了。
大房的院子里是董芳云安排的人等着接他们进去。这个事大房也就董芳云知道,二姐说要告诉董芳云时,段浩方还不明白。
二姐道:“大伯那个样,谁知道还有几年活头?这个家里不能就你一个人知道五弟。”老太爷明摆着是不认的,董芳云这人心好,她就是知道了也起不了歪心。就当是给段浩乡留下点人qíng。
他领着段浩乡钻进大老爷的屋子,因为董芳云知道他们今天要来,特意给大老爷收拾了一下。不过人已经躺了快两年了,再gān净也gān净不到哪里去。之前大太太还盼着他能好起来,两年下来再也不这么想了。
大老爷整个人不像胖的,倒像肿的,虽然是躺在那里,人却像是在用劲,半僵着,躺也躺不平的样子。眼睛半睁着,却不像能看见东西,嘴歪着,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洇湿了领子下面一大块。
屋里的东西也旧了,虽然看着是打扫过的,却看得出来这屋子已经很久都没人进来,也没人关心了。
段浩乡一进来就哭了,跪在大老爷chuáng前小声叫道:“爹!爹!我是饼儿!我是饼儿啊!”
饼儿。小时候他刚生下来,他娘说叫饼儿,这辈子都饿不着,ròu饼、烙饼、芝麻饼,娘的饼儿吃得饱饱的,肚儿圆圆的。
大老爷像是什么都没听到,没听懂。
段浩乡抓着他的手跪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上气,不停的说他的事,娘jiāo待他的事,让他回来找爹,回段家,还有他上学念书,学好学问了,他小时候习字,娘跟他说等他学问好了,他爹就来接他了,就来接他和娘回家了、
“我从小……一天都没忘……”
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想什么,以前以为等他见着爹了,那就一切都好了。可是现在爹在眼前了,他才发现那是不可能的,眼前的爹连他自己都照顾不了,怎么可能让他过上好日子?
段浩方在外头,听着里面段浩乡哭得结巴,哭得倒气,哭得连话都说不清,翻过来翻过去就是那么几句却说个没完。
他心里也不好受,不管他说得再多,大老爷也没法跟他说一句。
直到外面太阳快落了,他才进来拉他道:“走吧,走吧,也见着了,走吧。”
段浩乡抓着大老爷放在被外的手摇晃:“爹!你应我一声!你应我一声啊!爹!”他几乎就是在嘶喊了。
段浩方小心翼翼的看看院外,再拉他,急道:“来之前你答应过我什么?走吧!再不走让人撞见了就没法说了!你也想想你的媳妇!你不想回去了?她还怀着你的孩子呢!”
段浩乡这才拼命收了声,大喘了几口气定下了神,再凑近大老爷说:“爹,我还没跟你说呢,我娶了媳妇了!她叫小芙,她怀了我的孩子,爹,你就要有孙子了!”他又哭了一通,狠下心抽出手要给大老爷磕头,磕完头他就要走了。
就在这时,大老爷抓紧了他的手!
他抽没抽出来,一下子傻了!怔着瞪向躺在那里的大老爷!
段浩方也傻了,大老爷明白?知道?
“爹?我来了!我娘给我起名叫浩乡!她让我记着要回家乡!要回来找您!爹!”段浩乡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