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冯氏这边开始对段章氏旁敲侧击,话里话外透着意思,愿意松口了,只是这总要有些补偿吧?不过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不过是个面子qíng,也是让吴家面子上过得去,不能让人说吴家好欺负,不然正室还没进门,小妾倒先进门了,这吴家的脸往哪里摆?
段章氏明白以后,知道这才算谈到正题上,虽然心中不大乐意,可是这面子qíng她也愿意讲,于是一箱一箱往吴家后宅里抬东西,直到抬过去四大箱以后,吴冯氏才不qíng不愿的说这面子qíng差不多够了。
段章氏一盘算,就是日后吴二姐嫁过来抬嫁妆,最少其中十分之一是她送过去的,顿时觉得胸闷气短。可是吴家不松口,她儿子就无法纳妾,打落牙齿和血吞,只能忍了。
反正吴二姐嫁过来还不是任她摆布?这么一想,段章氏倒觉得气顺了些。
一个月后段浩方再次登门,比起以前三个月见一回,他这次可是勤快多了。
段浩方这回进门,就是棉花领他进院的。这样颜色鲜艳的丫头段浩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心中计较一番,落落大方的进门行礼问安,又被吴冯氏遣去见吴二姐,又是这棉花领路。
吴二姐这回可是穿戴打扮一新,一个身材头脸都没长开的小人一板一眼坐在那里迎接段浩方,段二爷立刻憋了一肚子的笑,正正经经的还礼,两人一左一右如对大宾。
出来捧茶的仍然是棉花。
段二爷心中有谱了,慢悠悠喝茶,慢悠悠闲聊,目不斜视。
临走了,吴二姐说了句:“棉花领二哥出去吧。”
头回被吴二姐叫二哥,段二爷呛了半口茶,抬眼就看到吴二姐甜丝丝的笑着,指着在她身旁耀眼夺目的丫头说:“棉花可是我心爱的丫头,二哥多留心。”
段二爷僵了下,他可没料到吴二姐什么都不提不说就直接把丫头扔给他了,难道他要对着这么小的姑娘来一句:你把你的丫头给我带回去gān什么啊?
吴二姐不是旁人,那是他日后的正妻,是他这辈子唯一需要正经尊重的女人,就算她才六岁,他也不能轻慢她。
再者说段章氏的那些心思可从来没瞒过他,他当然知道他纳妾需要吴家同意,也就是说,吴二姐也应该早就知道了,更何况正妻cao心他的房中事本来就是本分。
他只能表现出淡定与从容,好像跟吴二姐有着非凡的默契一样轻轻点头,然后带着丫头离开。
他刚背过身,后面的吴二姐微带哭音的弱兮兮唤道:“……二哥。”
他一回头,吴二姐紧咬下唇,为难又痛苦的看着他,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半年来他娘在想什么他大概也知道,虽然觉得的确对不起他的小新娘,不过这种事的确不能让他一个大男人等她长大啊,他有家业要守,有双亲要孝敬。不过他会记下她的这份委屈,日后会更好的对她。
他心中盘算的清楚,可真瞧见吴二姐还没他肩膀高就要为这种事cao劳伤心,那心中柔软的一块就被触动了。
他望着二姐仔细打量了一眼,年纪虽小也是他的老婆,她心里委屈他也记下了。
以前知道有婚约是一回事,可看到订了亲的是个小娃娃,他也曾经觉得好笑。他知道这娶妻娶德,吴家在那边摆着,他也愿意有一个这样小的新娘。只是却更把吴家放在心里。今天这一看,二姐在他的心里变得鲜明了。
再瞧一瞧身旁吴二姐选的棉花,不得不说吴二姐眼光不错,这模样段章氏选的那几个加起来只怕也比不了一半。
段二爷得意又心酸,觉得自己一下子真正成为了一个男子汉,成家的感觉先找到了一半了。
棉花领着他又回去见吴冯氏辞行,吴冯氏当然瞧见了他身后的棉花,脸色顿时灰败起来,对他说:“……回去吧,回头我再把婆子和丫头给她送去。”
第 5 章
一个丫头是不用婆子和丫头的,一个妾才能有这些使唤人。
段二爷马上从吴冯氏的口中领会出棉花未来的身份,恐怕在吴二姐嫁进去之前,棉花就是他院子中吴家的半边天了。
这未来岳母说话,又是替吴二姐出头,段二爷没怎么为难就答应下来,结果他一回到段家,段章氏看到他身后的棉花,脸顿时黑了。
棉花十分乖巧,一进屋立刻跪下磕了头,段二爷坐下喝茶后,很自然的要她添茶侍候,段章氏连问一声都来不及,她上下打量着站在段二爷身后的棉花,问道:“……这怎么出去一趟带回了个丫头?”
段二爷像是没瞧见段章氏的脸色,很平静的把吴冯氏的话说了遍,只略过吴二姐不提。
段章氏听说是吴冯氏送给段二爷的,又见他这样没心没肺的领了回来,几乎要气得吐血!
她原本就备着两个丫头给段浩方,可是这两个丫头跟棉花站在一块,原本看起来还挺出众的顿时像青灰石板地一样没了丝毫颜色。她是要让儿子生孙子,不是要让儿子沉迷女色,所以这丫头选的就中规中矩。
吴冯氏是要让阅尽凡花的吴老爷眼前一亮,所以棉花就选得是艳丽非凡。
这两下一比较,就是段浩方也只能承认吴冯氏眼光更好,他记住了棉花,却记不住另两个丫头长什么模样了。
段章氏张了几次口,有心要把棉花留在自己身旁,可是这不过是个吴冯氏送来的丫头,她要是现在就表现出对吴家丫头的不喜欢,这回头吴二姐进门还早,吴冯氏可有话在外边等着她。思来想去,她没有开口,反正大头的吴二姐在后面,她想在婆媳中争出头也不必急在一时。反正不过是个丫头嘛!
段章氏狠狠剜了眼棉花艳光夺目的脸,把自己准备的两个丫头叫出来,gān脆一口气全推到段浩方的屋子里。
段二爷回了屋子,三个新丫头排一排站着,他仍是一眼就瞧中了棉花,只怪这丫头实在太出挑了。习了一会儿字看了一会儿书,段二爷光明正大拥着棉花上chuáng。
在吴家的二姐躺在炕上张着眼睛望着屋顶,脑子里止不住的转。今天看到段浩方领着棉花出去时,两人的背影放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别扭。棉花在屋里看着的时候那么乖巧,可她站到段浩方身旁时就让人看不顺眼。明明她还是低着头走在别人后面,可二姐就是觉得她这会儿这副样子是装出来的,不是真的!
她重重翻了个身。闹不清楚这会儿是自己想得多了,还是真有其事。
亲手把一个女人送给自己未来的丈夫,也就是现在才能有的怪事!这要搁以前就是杀了她也做不出来!
二姐心里闷闷的,头回怀疑自己跑到这里来可能并不是享福来的。
她的脑子里又回想起那时段浩方的模样。
上回见面过后她都快把他的模样忘得差不多了,今天棉花领着他进来时才陡然鲜明起来。
那向她走过来时的一步步,那坐下时端着茶谈笑时的表qíng,最后她让棉花跟着他走时,他的惊讶,最后的欢喜……
二姐挠着心口在枕上翻。
她后悔了!她是怎么了才能想出送个女人给他的念头来的?可这后悔也只闪过一瞬间。她反复回想段浩方当时的欢喜和最后看她的眼神,他是喜欢她这样做的。而理智也知道她这样做是对的。
那到底是哪里不对了?她的这股不安又是从哪里来的?
二姐大半夜没睡,第二天就提不起jīng神来。吴冯氏担心就叫过去看看,二姐趴在她怀里不起来,她就拍着二姐的背轻问道:“二丫头,你这是怎么了?”
二姐不吭声,她只是送了个女人给自己只见过两面的未来丈夫就能难受成这样,那吴冯氏要亲自选好漂亮丫头给自己生过三个孩子的丈夫,那她的心里只怕跟刀绞一样了。
这里的女人都是这样过的吧?她以后也要这样吧?
想到这里二姐的心里一抖,浑身发寒。
没事,没事,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她这辈子可是高起点,不会像上辈子那样没用的。
可想起那些女人:她这边送去一个棉花,听吴冯氏说段家也给他预备好了,那就不止一个。她想起那些女人就心里发慌。
她日后要拿那些女人怎么办?送棉花过去前她想的是以后等她嫁过去了,她就养着她,只当是多了个丫头。可她没想过的是,若是她嫁过去了,段浩方还进棉花的屋子,她仍是养着她?
她原本以为这些女人只是她嫁过去之前的事,等她嫁了,自然就没她们的事了。
可看着吴冯氏,再想想昨天段浩方的样子。
以后等她嫁过去了,就真没那些女人了?要是有,她要拿她们怎么办?
段章氏撑了半夜没睡,听说后气得胸口闷。暗骂这男人就是男人!贪花好色!
当年吴二姐要结亲,段章氏答应下来的真正原因就是因为她年纪还小,等进门还早。她一边有心给儿子结一门好亲,一边又害怕担心媳妇进门后太qiáng势她这个婆婆不好管教,千思万想后,她选中了吴家二姑娘。家世好,这没得说,就是城里说起吴家屯的吴老爷,也那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更好的是年纪小!小到她可以在吴二姐进门前让段浩方纳妾生子!这可是光明正大的,吴二姐太小了,没有男等女的道理啊!
等吴二姐进门生下儿子时,她早就抱着最少也要五六岁大的长孙坐在那里了!这样吴二姐还不得看她的脸色吗?
男人对头一个孩子总是看重的,而吴二姐进门时,别说是段浩方的第一个孩子,只怕第一个儿子都出生很久了!吴二姐又不见得多漂亮,一个土得掉渣的乡下丫头,又没孩子撑腰,她就是娘家再硬,只要没男人站在她身后,她在段家也要任她摆布。
段章氏想到梦里也要笑醒,可棉花一进门她就发现,虽然吴二姐小了点,可吴冯氏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她头回觉得自己当年的盘算太简单了。
段二爷对棉花新鲜了半个月,段章氏胸闷了半个月,半个月后,段二爷开始挑另两个丫头玩了,段章氏才松了口气。就是那个棉花真生下孩子,只要另两个丫头也生了孩子,她一个人也掀不起大làng来!
棉花进段家半个月,每日里战战兢兢,好容易轻松些了,门房又报说吴家她的gān娘来看她了。棉花立刻打点jīng神过去见她的“gān娘”。
gān娘给了她两盒新鲜的胭脂,jiāo待她道:“都是一个屋子里住着,你可要跟人家好好相处,不能让人家说吴家出来的丫头不懂事。有活你要抢着gān,好事你要让给人家。别说你gān娘不疼你,这是gān娘自己掏钱给你买的胭脂,记得送给你同屋的那两个姑娘啊。”
棉花和那两个丫头都是一个用途,又还没身份,所以住在一个屋子里。她哆嗦着手接过那两盒胭脂,苍白着脸点头答应。
gān娘又嘱咐了她两句才放她回去。
棉花攥着胭脂,好像那盒子烫手般回了屋,哆嗦着把东西送给那两个丫头,日后屋子里举凡烧水扫地开窗倒夜香,她回回跑到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