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雁点头,他所表现出来的沉着和冷静远远凌驾于他的年纪。
然而,彼此并肩而立时,无桢还是发现了变化:筱雁已经和他一般高了,似乎早已不是初见时那个孤独阴郁的孩子。
“才几月不见,雁儿你……似乎又长高了许多……”无桢不由感叹。
的确,十六岁的筱雁,在三月的春风中挺拔俊秀,少年的身躯不知不觉中一径子拔高,像风中柔韧而挺拔的白杨。那曾经神似母亲的漂亮容颜也开始变化,柔和的线条里逐渐浮现属于男人的坚毅和刚强。再过几年,也许他便会长成一个英姿飒爽的男人。
走出殿外时,筱雁不由长长舒了口气,皇兄还是如常对他投与信任与宽容,只要他想要的,无桢似乎都会尽力去满足他。无桢待他,要胜过当年夕烟许多。这么多年来,也不见无桢对其它的皇弟如何,就只有对他,才显得特别亲密、和善。
有时筱雁会猜测,那种好到底有无搀杂了私心在里面,也许无桢觉得愧对他的母亲,所以才这么做来补偿。讽刺的是,当年夕烟为了无桢令他失去了一切,今天又是无桢让他恢复了在宫里的权势和地位。
不过又何必去揣测无桢的用意呢,只要这种恩宠还在,只要他还可以利用无桢的这份信任去达成自己的目的,就够了。
筱雁紧抿的嘴角轻轻挑起些微的弧度,一丝傲然的笑便悄然浮现。
从无桢的寝殿出来,刚步入中庭的御苑,筱雁忽然听见身后有个苍老的声音唤了一声:“夕烟……”
他倏地回头,看见溱国的君王一脸惊讶地望着他。
“皇儿叩见父王。”筱雁没有下跪,只是分外冷淡地行了个礼。
“原来是雁儿啊,你这么大了,唉,长得和夕烟真有几分神似啊。”溱王已经老态龙钟了,在奴婢的拥簇下颤颤然地说道。
筱雁忽然有些可怜眼前这个男人,白发苍苍了,还在怀念当年那个从未爱过自己的女人。做了几十年的皇帝,政绩却远远不及摄政才五年的太子,委实可悲。
这几年来,溱王的身体似乎每况愈下,过度的纵情声色令他衰老得更快。想来他在位的时间也不会很长了。
看样子,他必须尽快让自己握有更多获胜的筹码,在溱王驾鹤归西之前。要不,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筱雁打定了主意。
第七章 九月鹰飞
宫女鹫儿的爱情源于溱宣王四十九年的秋天,秋风萧瑟,那一年,鹫儿已经二十出头了。二十几岁的宫女,恰似皇城外红得如火如荼的枫叶,生命虽然璀璨,却也到了凋落的季节。当她以为自己的一生都要孤寂地老死宫中时,牵动她命运的那只纸鸢落到了一个人的手里。
拣到她放飞的纸鸢的年轻侍卫叫龙骁阳,那一日正在十四皇子宫外候命,当时他只觉一阵强风掠过,那只断了线的纸鸢便不偏不倚飞到他脚边。紧接着,就见到慌慌张张追出来的鹫儿。
他把纸鸢还给她,爽爽朗朗地咧嘴一笑。
她却瞬时间羞红了脸,连道谢都记不住,一转身像只受惊的兔子一般逃了。
后来熟络起来,已经是大半年后的事了。龙骁阳晋升为皇子的贴身侍卫,和皇子最亲信的侍女鹫儿也多了碰面的机会。鹫儿便开始偷偷地留意他。她常从窗子里看见那高大英伟的身躯在日光下走来走去,有时看着看着,就出神了,忘了手头的工作。
鹫儿甚至觉得他是个英俊的男子,即便他没有筱雁那般俊美出色的五官,那样与生俱来的尊贵气质,但是他身上仿佛带有阳光的气息,给人俊朗而又可靠的感觉。
这个忠诚而又耿直的男人,闲着时,总会将自己的心里话说给鹫儿听。鹫儿听得最多的,便是那个知恩图报的故事。
原来少年时代的龙骁阳曾经在宫里受过一个人的恩,那位恩人出身尊贵,让他从一个受尽欺辱的小马童变成大内的侍卫。那个人给了他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
自此龙骁阳念念不忘那人的知遇之恩,他常说,若有机会,他一定要竭尽所能报答那位恩人。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他坐在马上,一身洁白的衣裳,像个神仙一样好看。接过了我手里的缰绳,他温和地对我笑着说:‘让你做一个马童太可惜了。你有一身的力气,不如去当个侍卫吧。’他一句话,就改变了我的人生。我真的不知如何报答他。”
龙骁阳说这话时,表情认真,眼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他的真诚感动了听故事的鹫儿。
一次,她禁不住问他:“宫里身份高贵的人那么多,你知道那个人是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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