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该死的笑脸老狐狸。龙帝心中开始咒骂不已: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看他不顺眼了,如今那个人无时无刻不在设着陷阱让他往里跳。要不是现在被这个凡人的肉身束缚着,老早就御风而行了,那里还用得着在这里受气?
“潋,可以动身了,再晚了就要拖到明日了。”知道龙帝气甚,墨尘故意在船上扬声唤道。
罢了,罢了,等找到织锦再和他算账,跑不了的。龙帝硬将原本直往外冒的熊熊怒火三两下扑灭,带着极度不悦的心情飞身上船。
看着龙帝气乎乎地跳上船来,大袖一挥,正眼都不看他一下就往船尾冲去,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模样。
墨尘这次实在忍不住,噗地一声笑倒在椅子上。
“公子……”一直都没吭声的无心,忽然眨眨精灵的大眼睛说道,“我忽然发现,公子你……其实也是蛮坏心眼的。”
“呵呵……我也不知怎的,一见到龙帝就想逗他。他生气的样子实在有趣啊。”扑扑扇子,墨尘擦着笑出来的眼泪说。
“虽然很不应该,但我也觉得,那样傲气的人暴怒的样子好可爱。”无心也小小声,饶有其事地说。
“噗——”
帆被风涨得满满的,船行的速度虽然没有陆路来得快,但顺风而行,省了不少力气。偶尔龙帝会恼怒那速度太慢,用法力招来东风,鼓着帆前行,一路乘风破浪,倒也逍遥。
等到夜色渐浓,无心便点着那几盏七彩琉璃灯,在船头摆上八仙桌,温一壶好酒,做几样小菜,然后和墨尘一起邀月对斟。至于不屑和他们“寻欢作乐”的龙帝,嫌他们太吵,总是独自跑到船尾喝酒。
夜凉如水,江心倒映着弯弯细细的一轮新月,繁星都已沉灭在幽暗的水波里,宁静中有箫声如诉,在船头袅袅升起。
“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无心婉转清丽的嗓子,唱起秦淮的名曲,倒也丝丝入扣,叫那些歌姬听了也要自愧不如。
墨尘的箫音,缥缈虚无,只是让有心人听了,总觉得幽回中难掩点点寂寞。
“真是无聊,吵得人不得安宁。”在船尾的龙帝忍不住暗骂一声。
抬头,一天一地都仿佛浸融在梦一样白的月光中,悠悠荡荡的舟子晃得人好像要醉了。
不久,笙歌停了,管弦也寂冷了下来,酒变淡了,淡之无味。
江中明月,年年月月日日时时照相思。
歌唱得是:几回魂梦与君同……犹恐相逢是梦中……
却怎不见那个人来入梦呢?织锦,织锦……
涓涓一水隐芙蓉,犹见那一袭青衣,从繁花锦簇中飘然而来,素素的,淡淡的,从容而静雅,却胜过世间一切繁华。
忆起少年时,喜欢舞刀弄枪的他经常扛着把大刀到处找人比武,等到他十三岁掌管天宫兵器库时,已经是打遍天界无敌手了。性情火爆,待人却冰冷,小小年纪已贵为一族的皇太子,也的确有资格傲视天下,孤芳自赏。但是,朋友却少得十根手指都数得过来,知心的,也只有那么一个。
青帝织锦,那个时候还只是芙蓉城里的一个小花仙。辈份不高,却已在天界闻名遐迩。风华绝世,又有满腹才情,性情高洁,又敏慧深细。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在那一代的花仙中,也就出了这么一个。花若生的艳,难免会招来蜂蜂蝶蝶,爱花之人,总想将它栽到自己园子里。凡有广袤园林的仙人,都千方百计想移栽这株仙花。但是每一个要染指他的人,都怕了龙皇子的那把大刀。在一次天翔祭上,龙皇子当着众仙之面直言:谁敢对织锦有非分之想,谁就等着接招吧。说完,龙族镇海之宝,那把长九尺七寸的长刀——雷牙风爪在日光下凌厉生辉,看得众仙面面相觑,至此再无人敢打织锦的主意了。
后来,他才发现自己犯了个天大的错误,那个为人和善,看似温文可欺的花仙,其实一点都不需要他的庇护。织锦的聪明才智足以让他轻松应付一切。这样一来,没有用武之地的智慧,就都施展到他的身上。捉弄他,成了织锦少时的乐趣之一,一物降一物,对别人耀武扬威的人,对着这个朋友,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屡战屡败,不战也败,几乎是溃不成军。
然而,那时虽打打闹闹,却是亲密无间的。
直到织锦当上了青帝,又成为太子月昭的老师,他的才学和智慧终于得以尽情的施展,忙碌让他再也无暇和好友开玩笑了。后来,月昭称帝后,织锦贵为丞相,每天仿佛有理不完的政务,一个搬进了天翔云宫,一个回到水晶宫,两人连见面的机会都寥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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