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千年的时光在指尖飞逝,风尘在身外烟飞烟灭。再会时,人事已全非。
第一次的议和之会,定在翔云峰的流金水榭,他作为玄门高手随行护驾。
即使那高贵优雅的帝王兴手投足间皆是风雅典范,但他仍一眼,便认出了他——那曾经稚气的青葱少年。
一道流水,带着落花远逝。
水边的两人,身后已有不同的世界。
偶尔,他望上他注视的双目,便稍微一转开,仿佛视而不见般。
那次翔云峰之会,决定把畏界一分为二,魔界退入下层,但天界也要于上层中抽身——从此井水河水永不相干。
是谁在采松煮茶,用了烧着的晚霞,续上一把露水,竟把茶煮老了,幻出一天的云影涛声。
沿着旧路走来,山穷了,水也尽了,便看到了那小屋。白纸灯笼从某年某月某日一直亮到了那一天。
以前,他便是用了那盏灯告知了那人自己的所在。
突然却步,他有些不愿走近。
幽谷突然落下细细的雪,仿佛他们初遇时的那般洁白无声。
茶香就那么漫了过来,带着浓浓淡淡的苦涩。
走进去,看见那人已睡去,柔亮的发铺了一地,旁边放了半盏已喝过的茶,仍温热地氤氲着水汽。
青衣走过去,坐下。以指腹摩挲蛊缘。
然后,
仰首喝尽。
屋外,雪花飘飞,屋内,那人幽幽醒转。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怎么会。”他笑
奕坐直了身,伸手便去扯他的衣襟:“让我看看你的伤。”
一道红痕仍旧触目惊心,修长的手指在痕上来回摩娑。
“都那么久了,为何还未褪去?”奕皱起两道漂亮的眉。
“也许,永远都不会褪去了。”他笑。
当虚无中有了伤痕,便不再是虚无了。也永远不会再虚无了。
“你还记得我送给你的花籽吗?”奕问。
“那个啊……我已经种下去了……”
“在哪?”
“汀兰居。”
奕皱眉:“为何不种在你住的馆里?”
青衣一怔,旋白:“汀兰居中百花争艳,对花的成长很好。”
“百花?呵。”奕低笑“那朵花一开,百花便全无色了。”
那可是,用他的血灌注成而成的青菊印可。
禁忌的颜色上残着诅咒。
绝艳的姿态天下无双。
“好,我以后会移的。”他笑,揽过他长发披散的肩头。
漫长的雪夜里,彼此的体漫便是最好的慰藉。
甚至宁愿,明天永不再来。
“我要走了。”奕亲了一下他,披上一袭深红金纹的锦袍。
“议程还有些细节要磨合。”
“和议结束后呢?”他倚在花栏边,只着了灰色的单衣,神色有些落寞地问“是否便永不相干?”
已走到阶上的奕心中一痛,猛然回首。
只看到青衣,萧瑟的双眸,如霜如雪。
那本来虚无男子,在晓风中有着无尽的哀伤。
无话可说,奕转身,更快地消失于小径尽头。
花非花,雾非雾。
夜半来袭,天明归去。
风起,残花飘落。
青衣抬手,以掌心承接了一瓣血红。
不知道虚无,可否把暗色全部接纳。
一丈青锋,揿起腥风血雨,漫天红焰。
妖刀流火,在虚空之外展尽风华。
总有妖魔不断退入下界,总有异议在后面纷纷论说。
流火之下,也总有无数的白骨,成堆的残尸。
只要他回身,就可以看见,他来的路上。
是如何的血流成河。
本就是身负血印的黑龙,如今更是满手血腥。
罪孽深重。
不知这腥臭的红色,是否会玷污那无根无凭的虚无男子?
和议的最后,以三年为期,神魔两族彻底从畏届上层离去,只留下当时尚处于混沌的一种生命——人。
畏界之名除去,上层正名为人界,下层以魔为名,为永夜深渊。
淡色的叶子落在黑色的土地上。
一个冷漠的男子步入幽谷——卫神
“青衣,放手吧。”他说“三年之后,你们便是天各一方永不能再见了。”
“还有三年?”他笑,倚在栏边并未起身
“时间还很长啊。”
心是一种贪欲很重的东西
割舍不下这个三年,又如何不想另一个三年?
只怕这个三年后,他便已泥足深陷,不可自拔
“别挣扎了,快点抽身吧!”卫神皱眉。
旷野荒潭,波纹一点点刷过奕的倒影。
一池清水,洗不净满身的血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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