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夜深,小纪与楼京淮都不便多留,一齐告辞去了。
关上房门,我回身向二儿子绽开温柔的一笑。
他却立即摆出一脸警备的神情。
“小愿……”
“我困了,想睡。”
“先别睡。现在你既然已经死了,席府里就不能有你这个人了,可是爹爹不舍得你躲到其他地方去住,你说怎么办?”
席愿僵着脸不说话,小天却脆脆地道:“很好办啊,爹爹不是最擅长易容之术吗,随便把二哥改成另外一个样子,扮成仆人就可以留在家里了嘛。”
嘿嘿,小儿子真是爹的贴心小棉袄啊。
“好主意,”齐齐拍手道,“没想到席伯伯还有这个本事啊。……席愿你为什么苦着脸?”
“>_<……”
席炎低声笑了笑,悠悠道:“我想小愿大概已经猜到爹爹想把他改成什么样子了吧……”
次日清早,福伯奉席炎之命前去南安王府报丧。我本不忍心让这对久失爱子的夫妇再受苦楚,但因为不知道南安夫妇是否可以毫无破绽的守住这个秘密,最终还是听从了席炎的意思,暂不告知他们真相。毕竟对我来说,席愿的安全是最重要的,为了这三个孩子,我可以成为全天下最自私的父亲。
席愿被刺时一品堂有很多人目击,席府第二天又搭出灵棚治丧,席炎更是愤怒地在全城大肆搜捕凶犯,一时间整个扬州沸沸扬扬,全都在议论席家二公子之死。因为我家两个儿子在此地的人缘极好,一天之内衙门接到两百多条举报疑凶的线索,还有近二十个人被扭送到席炎跟前,请他鉴定是不是那个刺客。
设在家中的灵堂也络绎不绝有人前来吊丧,我面罩黑纱,步履蹒跚地由小珠扶着接待客人,而身旁的小天因为演技太差,被阿发强迫滴了两滴从小纪那里要来的一种无害的药水,一直泪流不止,哀凄的气氛十足。
楼京淮一早就来帮忙处理事务,见小天哭成这样,虽然明知是假哭,也不免心疼,不住地在一旁问寒问暖,端茶喂水,殷勤之至。转眼已经过午,来吊唁的客人渐少,京淮用衣袖擦擦小天脸上的泪痕,问道:“饿不饿?”
席天刚一点头,他立即吩咐一旁侍侯着的一个老妈子:“去告诉厨房,准备开饭。”
那老妈子大概耳朵不大好,竟是一副没听见的模样,理也不理他,沉着个脸站着不动。
我忍了忍笑,道:“齐妈,没听见楼家少爷的吩咐么?”
老妈子梗了梗脖子,“他自己不会去?如果没长腿就爬着去好了。”
楼京淮少爷心性,怎容人如此不敬,立即面有怒色,斥道:“你怎么说话呢?是新来的吗?虽然席家素日待下人宽厚,太爷的脾气更是好,但你也不该……”话音一顿,似乎迟钝地想到了什么,“…齐……齐妈?……天哪……你不会是……是……”
齐妈白了他一眼。
楼京淮一个踉跄,幸好小天手快扶住了他。这可怜的孩子,在我们家受的惊吓可真不少。
忙乱了一整天,我略感疲累,便没有等席炎回来,早早就上床休息。睡得迷迷糊糊之际,隐隐觉得有人正轻轻用手帕擦试我的额头。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好不容易调好焦距看清四周的情况,顿时吓了一跳。
我的床边黑压压站了一堆人,粗略一看,似乎全家上下都在。
“又出什么事了?”我急急地问。
席炎坐在床沿上,见我醒来,露出惊喜与放松的表情,微微俯下身子,温热的手掌按在我的额角,轻声道:“你发烧了,觉得怎样?”
“发烧?”我吃了一惊,绝望地感觉到苏州城江南少女悦耳灵秀的歌声渐渐远去,忙伸出手来自己摸摸,反驳道:“哪有发烧?我觉得温度很正常啊。”
“还正常呢!刚才小天来看你,叫都叫不醒,你想吓死我们啊?!”齐妈大概憋了一整天的火,几乎是暴跳着说。
“那是因为我身体棒,睡眠好,还有小天叫的太小声了。”我嘴硬道。
“小声?他叫到后来那个凄惨劲,隔了三条街都听得到!病了就是病了,不许抵赖!”
“没病!我只是累了点,睡得沉,没病!”
“病了!”
“没病!”
“大夫都说你是病了!”
“哪个蒙古大夫?敢站出来给我瞧瞧吗?”
席天与福伯向两旁一闪,小纪阴沉沉的脸出现在我面前,冷冷道:“你说谁是蒙古大夫?我出来了,你想瞧什么?”
我赶紧陪笑道:“小纪,你是神医是圣手,我怎么好意思说瞧就瞧?不如等改天我真的病了再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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