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地拉着她的手,蹲直身体看着她,“双喜……”
“什么?”
如果那一天到来,双喜,请看在孩子的份上,不要太伤心不要太生气!是,是我对不起你。欠你的,还不了的,我只能用其他方式补偿你。对不起,双喜,对不起!
对不起……
12:00
以双喜的名义招呼商行上下一起去酒店用餐,大家都很高兴的样子。
2:30
回到商行,开始上海分行的迁移准备。我放手让双喜去做,叫生叔在后面盯着,有什么就先问双喜,不得了再来问我。一点一点地转交,一点一点地学起,我知道她辛苦,但双喜向来好胜,而且这些东西又是她感兴趣的,假以时日,她定然能够成为跟卿姨一样杰出的女性。
儿子,你会为有这样的母亲而感到骄傲!
但是儿子,你的老爸是天下最混账的男人,懦弱,逃避,把自己的责任扔到了你母亲的肩头。对不起……可是如果,要是,你偶然能够从别人的嘴里听见你老爸的名字,你或许能偶尔想想,这世上究竟还是有一种叫做死生相从的感情的。我不敢乞求你的原谅,儿子!只是希望你在你的一生中也能够找到一个愿意跟你生死相随的人,千万,不要多,一个就够了!
4:00
我抬头看了看忙得一塌糊涂的双喜,朝生叔点了点头,然后起身走人。
福仔已经帮我安排好了会场,就在广州会馆的大厅。
4:30
到达广州会馆。
我看着济济一堂的广运行新老船工,深深吸了口气,闭闭眼睛然后开门见山:“周天赐无能,有负各位所托。自明日起,广运行解散。”
全场哗然。
我无视这些喧闹,只是提高了自己的声音,“各位请听我一言。”等声音渐止,我朗声道,“今国难当头,华夏沦落,广运行作为南方第一民间船行终将不可避免地被征入伍参战。但是,诸位都是平民百姓,保卫国家的事情不该由你们全权承担,何况一旦参战,死生各由天命。我不愿各位日后沦为异乡之鬼,所以今天给大家说清楚——广运行虽然解散,但是广运船行依然还在。愿意留下的,我周天赐给你安家费给你立牌位,让你再无后顾之忧;不愿意留下的,我也能够理解,就过来福仔这里领取遣散费,按入行的时间来算,我也绝不会亏了大家的一分一毫。”
听我这样一说,下面人头攒动,一个个又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来,却比刚才那样群情激愤要完全不同了。
可是我等了半天,却没有见到一个人跑过来福仔这里要领遣散费,忍不住又道:“诸位请想好了,打起仗来,日本人的飞机炮弹枪炮子弹那可是不长眼睛的。我这里算的迁散费虽然不是很优厚,但至少保全家两三年的平安没有问题,大家……”
我的话却被人打断,“大少,虽然我们都只是在你下面做事的马仔,不过大少的为人我们都看在眼里。大少说不会亏待我们就必然不会亏待我们,我们都相信你!”
我转头一看,那是福羊号的船长,也算是广运行三代的老船工了,不禁一抬手,“彪叔,你信我,我很安慰,但是……”
“诶,大少你这些年的辛苦我们都知道,所谓人在做天在看,没道理让做了那么善事的你现在还要一个人扛广运行的担子。”彪叔叹了口气,“前些日子的事情我们也都清楚,政府要征广运行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谁叫我们是中国人,谁叫日本人打进来了呢,是吧?”
我正要说话,但彪叔走上来拉住了我的手臂,“赐官啊,我也是广运行三代的老人了,不妨托大叫大少你一声赐官。你自己也说了,国难当头,我们自己还不救这个国家,难道都要等着做亡国奴吗?所以赐官你就放心吧,如果政府真的又来跟你要广运行,你就交出去吧,我们都是自己愿意的。你若有心思,便把安家费都给了我们家里的老小,呵呵,我们出来跑船的,可是一早就把自己的命交给老天了!”
我心跳加速,浑身的血液都像沸腾了起来一样,“彪叔!”
“大少!我们都是这样想的。大少平时对我们不薄,何况现在这个局势,就算大少不说,我们也都要这样做的。”
“就怕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人家政府高门大槛的,都不要我们。”
“我们也就是会跑跑船吧,多走一趟等于救了几个中国弟兄,杀了几个东洋鬼子,真让我们拿枪可不得了。”
“哈哈哈,六仔,你这次倒醒目起来了……”
兄弟们你一眼我一语的朗声说笑,我把牙关咬了又咬,突然当众撩衣拜下去,“是天赐无能,天赐对不起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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