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连你也不信我,赐官,我又要解释来何用?
太多的话,我已经说不出来。而以我的骄傲,即便我的舌头没有伤,我也不可能给你解释。只是,赐官赐官,为什么每次我只是想从你这里获取一点点温度的时候,你却总是把最冰冷的世界给我?
“刷!”划亮火柴却不点烟,只是看着火苗慢慢死寂在自己的两指之间,鲍望春抬起讥嘲讽刺的笑脸,“想知道?可以,试试啊!”优雅地站起来开始解制服的纽扣,“不过,我的,价码,很高……”
周天赐被彻底惊呆住,看着他慢慢褪下衬衫露出的白皙结实的身体,肩头有一道深深的子弹疤痕,胸口有一个狰狞的子弹旧坑,还有零零碎碎许许多多不知道什么时候新添的伤疤,就像一个最完美的均瓷国器偏偏因为没有保护好的关系,弄碎了这里,敲裂了那边……
猛地跳起来,抓起落在地上的衣服扔在鲍望春的身上,周天赐简直是落荒而逃,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铺天盖地的疼痛,绝望还有后悔几乎已经彻底淹没了他,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
但是他跑得太快,以至于看不见在他的背后,鲍望春任由衣衫再度滑落地面,只是怔怔站着,眼帘低垂,先前讥讽的笑脸被悲伤的表情完全替代。既无力出声呼唤,也无言清楚辩驳,只是站着,动弹不得,哭也哭不出来……
第16章
“赐官返来了,赐官返来了!”周家大宅的呼唤从门口一路喊到里面,双喜抱着孩子站在二楼房间的窗口,正好看见两个佣人合力把醉成一瘫的周天赐从人力车上抱扶下来。
“怎么醉成这样?”喃喃地念了一句,她把小孩交付给伺候在一边的奶妈,“我下去看看。”
“双喜,”伍玉卿走过来,“赐官喝醉了,你先让他休息一下,再跟他谈好不好?”
“我知道的,我只是去看一下,”双喜打开门,迟疑了一下却又突然回头,“卿姨,喜欢一个人,到底有没有错的?”
玉卿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摇了摇头,“喜欢,是老天给人的恩赐,是没有错的。”
双喜看了她一会儿,却绝然地也摇了摇头,“你错了,卿姨!这个年头,喜欢是一种罪!”转身出去。
玉卿看着缓缓关上的门,不由得再一次深深叹息了一声。
……
“大少奶。”福仔恭恭敬敬地向着双喜鞠了个躬。
双喜看看躺在床上的周天赐,皱眉问道:“赐官怎么喝得这样醉?跟谁谈生意的?”
福仔有些尴尬,“这些日子日本人天天白天来炸,大家都把生意改到晚上去谈,赐少今天没有去谈生意。”
双喜微愕,“那么他喝什么酒?”
“不知道啊。”
“别在我面前讲大话(说谎)!”双喜板下脸,“我不喜欢被别人骗。”
福仔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支吾了好一会儿才道:“今天,有报纸说……”抬头看一眼双喜,“上海的,那个鲍望春,来广州了!”
双喜浑身一震,“谁?”
“就是那个鲍望春!”
福仔稍微大声了一些,却把双喜吓了一跳,连忙回身关上房门,“做死啊!说那么大声干什么?要闹到全家都知道吗?”
“但是大少奶,这样对你很不公平!”福仔忍不住说了,“赐少不知道几辈子的福气娶到你这样的老婆,却,却又跟……还搞到差点家破人亡,你为什么还要帮他瞒着?你说一声,我们都支持你的,这明显就是赐少的错……”
“别说了!”双喜脸都白了,“以后这件事都不许再说!”
“大少奶……”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福仔。不过,夫妻间的事情,交给我们自己来处理,好不好?”双喜拉开房门,“你先出去吧,还有,这件事绝对不可以说出去!”
福仔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关上门,闭了闭眼睛,双喜慢慢走到床头,周天赐躺在床上,睡得就像一个最纯洁无辜的孩子。
“宁愿,你就这样一直睡着,”湿润在眼睛里泛起来,“总比你醒着看着我,却又像透过我看着别人的好。”双喜轻轻地蹲下,抚开周天赐汗湿的刘海,“究竟要怎么样,你才能够醒过来,赐官?我已经很累了,我没有多余的信心跟他抢你了,你醒过来好不好?好不好?”
“女人做到我这个份上,都不知道用可怜来形容是不是奢侈。我想你开心,想你快乐,想你一直爱我,假如是我不够好,我都愿意改,可是——你叫我怎么把自己变成他?他是一个男人啊,赐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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