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修为不高,身上很有些市侩的油滑气质。眼见菡萏花君是个出手不菲的大主顾,而且马上就要做另一门大生意,立刻笑的满脸开花,捧出好几只玉簪玉冠,对着换了头饰的温折好好赞不绝口的从头夸到脚了一番。其语气之诚恳,态度之真挚,竟让容雪淮也侧头看了看温折:“不错,确实合适。”
那伙计笑的眉不见眼,连连作揖,又道:“您别怪我没眼力多嘴,我看这位公子啊,不太适合穿白衣裳,您挑几件雪青月白的衣服给公子换上,没准更有精神。”
容雪淮听后顿了顿,回头打量了温折片刻,便要承认这伙计说得对。
映日域内已经有很久没有外人来过,自然就没有备下合适少年穿着的鲜亮衣裳。眼下温折身上着的是一件下摆绣了青竹的雪白衣衫,本是一件容雪淮未上过身的衣服。然而白衣和青竹都很要求气质,要想穿得好看,那人非要风度翩翩君子如玉不可。
以温折那种纯良的温软气质,还是浅色更合适些。
容雪淮谢过了伙计,又付钱把为温折挑选的头冠玉簪买下,示意温折继续跟上:“走吧,再去给你买几身衣服。”
温折忙道:“花君,真的不必了,现在这样就足够了,不需要再买新的。”
菡萏花君摇了摇头:“无妨。我本也要去买些女子的裙衫,再为你置办些衣物也没有什么。”
温折仰头看着花君,却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斗笠上垂下的一块白纱。他当然不想让花君嫌他麻烦,然而现在顺便能给他买新衣服,他心里竟然也并不是很开心。
……花君对那位姑娘可真上心啊。
真好。温折想,真好。那肯定是个特别美丽,特别优秀,特别值得倾心的姑娘。
花君连对他这样一个卑微的混血都这么温和,对待自己心爱的恋人,当然只有更专注、更牵挂、更温柔。
他并不是嫉妒那个女修,只是心口此时撕裂一样,疼的很难过。
………………
待到把东西全置办完毕,容雪淮也带着温折在坊市里转了一小圈,时间也过去了一个上午,两人便到一家茶楼歇脚。
容雪淮给温折点了满满一桌的茶点,直到他喜欢甜食,还特意挑了口味偏甜的暖茶,至于他自己,面前虽也摆着一盏清茶,却是连看都不愿看一眼。
“咦?”不知发现了什么,菡萏花君突然推开了身边的窗户,温折顺着他的偏头方向眯目看去,隐隐发现半空中两个人影,兵刃相错,似是在交手。
两人速度不慢,由远及近一路打来,待到再近,才看出一个模样尚青涩,还是个少年,一个妖娆已艳极,乃是个美人。
那少年身上衣袍华贵非常,不提腰间佩玉、头上璎珞,单是脚下踩的一双鞋子,鞋面就用万金难求的伏玉龙血管绣出九百九十九朵牡丹;至于那美人柳眉媚目,口若朱丹,细腰秀足,双手纤纤,指若削葱,还各蓄着长达寸余的红蔻指甲。唯一头青丝不加妆点,倾泻而下,披散至腰间。
少年提着一把明如秋水的宝剑,跟那美人的一方醉仙色帕子锵锵相撞,发出金铁碰击的声响。美人眉目婉转身手风流,显然对此游刃有余。待到两人再近,几乎整个坊市的人都能嗅到那美人袖口的迷人幽香。
温折也闻到了那香气,只是稍稍一嗅就觉得目眩神迷,胸口仿佛被大石压住,气短血沸,难受至极。
就在下一刻,菡萏花君伸手再温折面上轻轻一拂,于是那香气的烦闷感从温折身上脱去,留下的唯余他曾经在花君身上嗅过的那种清透辛凉的芙蓉花香。
不仅如此,这股芙蓉花香似乎飘散到了整个坊市,轻描淡写的把那美人的诱人味道击退。饶是如此,在稍远一些的地方还有人修为不足,咳出半口血来。
不知道谁惊叫了一声:“海棠花前半口血,不胜多病也风流。那位是……海棠花君!”
美人腰肢一折,冲着点破身份的那名修士抛个媚眼,巧笑嫣然的跟那少年商量:“此处已是映日域,乃红莲君辖下。牡丹君,映日域主亲手为你我二人收拾烂摊子,你也好意思再欺负妾身么?”
菡萏花君回首叮嘱温折一句,随即也穿窗而出,御风凌空及至跟二人齐平。那少年恨恨的咬牙收剑,还不等说什么,就看美人媚眼如丝的扫视了菡萏花君一眼,掩口而笑。
“每次外出,你都做这幅打扮,连头脸脖子都不肯露,还非要白的一尘不染……让妾身一见了红莲君啊,就要怀疑该怎么称呼你——‘披麻戴孝的大姑娘’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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