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雪淮:“……”他叹气道:“海棠,我保证以后天天调侃你玩,但现在你还是先坐下吧。”
上官海棠没有坐下,他站在那里,搓了搓手(平日里他打死也不肯做这种不符他个人风格的动作),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感叹道:“天啊……”
没人能理解他内心的激动,就如同除了他以外,没人能在刚才那一刻意识到,容雪淮的脸上露出的是一个多么久远的表情。
那不是属于现在的菡萏花君的表情,那是属于曾经那个少年容雪淮的,带着点善意和顽皮的笑容。
那个掉进了极狱之渊后就再不复得见的少年容雪淮。
世人就算年岁再涨,在熟悉的人眼中总会带着点孩提时、少年时的样子。似寒梅花君云素练,身上一直保有她少女时的纯粹和固执;若杜鹃花君宿子规,也一直带着他年轻时惯有的潇洒和旷逸。
至于上官海棠,他在年轻时就为了女装的爱好反击世上的一切冷嘲热讽、诸人的各种鄙夷眼光。到现在都存留着那作天作地随时准备着跳起来对抗全世界的习气。
然而容雪淮破渊而出后,好像所有的事情就全都变了。
不是说他不再善良,也不是说他不再温柔,而是他在善良和温柔之外,性格像是一条被截去了中段只剩两端的绳索。一端取他从前前所未有的狠厉,而一端则取他之前亦过犹不及的仁慈。
而他中间的那些性格呢?从前那些偶然的调侃、带点幽默的小小玩笑、遇事当机立断的那种豁达?全都被什么不知名的存在一把抓过来吃了?
上官海棠太知道曾经那个容雪淮多不喜欢看到别人的痛苦,可他眼见着如今的这个菡萏花君是如何脸色都不变的把一个魔修剥皮剔骨。在那一个瞬间,上官海棠想冲上去摇晃他的肩膀:你不作呕吗?你不厌恶吗?为什么要做这种会让你不舒服的事?容雪淮你在逃避什么?我曾经的那个朋友呢!
但他终究没有。他在那一刻没有冲上去,于是就失去了所有冲上去质问的机会。他死死的看着容雪淮的眼睛,对方的眼睛是冷漠而空洞的。
然后似乎是为了补偿什么、抹去什么一样,容雪淮对一切生灵都比曾经更好。
世人皆谓菡萏花君残酷冷血,已他人痛苦哀求为乐。可全不是这样。
容雪淮穿上一身白袍子,扣上一顶长斗笠,不知道是想把自己隔绝在众人之外,还是想替众人把自己隔绝在他们之外。他没有要事就再不出映日域一步,一个人守着他那满山的妖兽,画地为牢,把自己困在了一个巨大的心结里。
上官海棠跑去找他说话,容雪淮就笑着请他喝茶。上官海棠恳切的让他不要这么严厉的逼迫自己,至少放下一点不要在让自己这么痛苦,容雪淮沉默良久,说了一句再等等吧。
安慰、长谈、戏谑、开导乃至故意摔了茶盏狠狠发了一通脾气,每一项容雪淮都照单全收,从始至终脸上都挂着那包容又温和的笑容。他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给上官海棠小小的无伤大雅的反击,面对着这个曾经的朋友,他的底线好像放的无比的低。
哪怕上官海棠当众称呼他一个不雅的外号,他做的也只是喂上官海棠一块灶糖而已。
一切的手段都用尽后,上官海棠养成了时不时轻微“刺”容雪淮一回的习惯。尽管不可能,但他还是期待着容雪淮什么时候能变一下脸色。没人知道他有多渴望容雪淮能回一次手。
隔了几百年的时光,在眼下的这个时候,那个他少年时温文又不失机灵的朋友终于又回来了。他不再微笑着接受上官海棠每一句评价和不满,而是如此轻描淡写的和他来了个反击战。
上官海棠的朋友,到底是被他等到了。
上官海棠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液,激动和兴奋伴着那杯酒在心底蕴生出来。他想跳起来,他想大笑,他想狠狠的敲打容雪淮的肩膀几下,他痛快极了,抱起了酒坛咕咚咕咚丝毫不顾形象的大喝了一场。
他眉眼飞扬,眼角泛红,神色里还充盈着十分的激动。他刚刚落座就又站了起来:这么高兴的时刻,他根本就坐不住。
“真好、真好。”上官海棠语无伦次的说道:“你终于不那么难过了。雪淮,我记得你说心情总不好的人养小动物可能会好,你是养温折养好的吗?”
容雪淮有点无语道:“虽然的确和温折有很大关系,但温折是半妖,但并不是动物……”
上官海棠充耳不闻,他在屋子里转了几圈,脚步轻盈的要飞起来:“要好好谢谢温折,我现在可真喜欢他。上次你和我换了一枚六尾妖狐的内丹,是他修炼要用?一枚内丹够吗?六尾狐族的内丹是不是效果太小了?我那儿还有七尾、八尾的内丹,他要多少枚?不够就朝我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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