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霄真人沉吟不语。
杜子腾这个理由一样冠冕堂皇,却听得出来,确实是一番恳切,身为阵法师,自己的大阵被破,于情于理,自然是要看上一看,找一找自己的疏漏以补足。
这涉及到阵道的道境提升,甚至这杜子腾的言下之意,亦是为斩梧盟计长远,若是阻拦……未免也说不过去。
玉霄真人瞥了他一眼,便笑道:“既是萧大师你心意已决,便如此罢。”
在玉霄真人风轻云淡却又深沉到辨不出真实意图的眸光中,杜子腾出得门来,还有些云里雾里,这么轻易地……就离开了?
他环视这如今周天诸界绝对的权利中心,头顶无数灵器法宝的光芒犹如星空璀璨,七池斑斓耀目,他在这里知悉了自己的身世,亦是在这里洞悉到了世间最大的恶意之一,现在……真的能这样轻易地抽身离开?
不知为何,明明已经得到确切的允恳,杜子腾冥冥之中的灵觉却越发鼓噪难安,好似要警示着什么极大的危险。
然而事已至此,杜子腾环顾周遭,这看起来蓬勃兴盛的一切却让他觉得身在浓郁血腥之中,几乎沉抑得透不过气来。
纵使明知离开的路途不会那么顺畅,杜子腾也已经下定了决心,不愿再停留,千难万险,只要他铁了心要走,谁还能拦得住他杜小爷?
长长吐了一口气,任周遭再如何纷繁,于他亦不过只是道途中的过眼云烟,他自心若磐石,又何惧这周天诸界刮的是什么妖风?
至此,道心更上一重,杜子腾恍然回首,那墨部的大阵不知何时彻底归拢到了他的掌间,化为一个小小的黑色印迹。
不必再到墨部之地,杜子腾已然可以断定,墨池已经彻底干涸,因为那池水已经化为了他掌中这小小的印迹,自此以后与他再无分割。
原来,这才是真正获得了这传承的认可。
直到此时,杜子腾才明白,那人留下这墨部传承中最大的一项考验——能否在道心上承载墨部传承随之而来的压力,各种意义上的压力。
若只在符阵道境上能够理解墨部传承中的符阵道知识远远不够,这样的人,或者能够成为墨部符阵道体系的知识承继者,却绝不是那个能挑得起重担的人。
唯有外界波澜纷杂之后,还能道心如恒者,才能真正获得传承。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不过如是。
杜子腾凝视掌心那个印迹,心情一时有些复杂,留下这传承的人,恐怕在当日就已经预见到墨部传承可能伴随而来的诸多挑战,也许亦预见到今日周天诸界天地变色的种种,如果后来者只于符阵道上有天赋,那么便将知识如火种般播撒即可,可若是后来者能有道心如恒,波澜不惊,方可真正承袭墨部的旗帜与精神。
这是不是也意味着,那个留下这传承的人……其实对于后来者亦有着极高的期许?
这样费尽周折留下这样的传承,是不是早在当初,就已经预见到了墨部内里就与这斩梧渊格格不入?
他能这样轻易的、几乎没有太多周折地获得这项传承,是不是也意味着,也许他同那个人冥冥之中亦有着斩不断的联系?
杜子腾失笑,既已放下,何必纠结,能得到墨部传承亦是好事,只不知这传承中是否还有附加的使命。
他回到墨部时,那墨池所在之处,果然只留下一个清浅的幻影,在洞真之境的洞察下,一切真实无可隐藏——原地只留下了一处深坑,真正的池水早就收拢到了他掌心的墨迹上。
杜子腾不由有些喜悦,如今这墨部大阵哪怕尚有些功能不明之处,却也如臂使指再无不顺。
这就好比得到一个新的法器,未认主之前,若能将法器的一切运转原理全部钻研透彻,亦能驱使自如,若是认主之后,哪怕不能明白所有原理,亦能在摸索中使用,没有任何窒碍。
杜子腾先前掌控这墨部大阵走的是第一条路子,终究碍于修为时日尚浅,在道境上与前任部首有差距,需要时间才能做到,现在却误打误撞通过这隐形的传承考核,得到了墨部大阵真正认主,许多功能不需要他再研究明白亦一一呈现在神识中。
然后杜子腾心中一动,小木棍已经握在掌心之中,如今这墨部大阵已经可以保证他不会被轻易窥探,新到手的墨迹让杜子腾心中升起一个猜想,迫不及待想要尝试,非小木棒不可。
他握着小木棍,刹那间原本轻忽的面容上一切漫不经心悉数收起,姿势娴熟而端严,气息吞吐沉稳,目中似有神光湛然,甚至周遭灵气都在这一刹那停顿凝滞,但凡一个云横峰的人在此都会知道,杜小爷……这是要画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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