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钧终究是务实之人,尤其是一个亲卫急急闯入主帐附在他耳边将一个消息禀报之后,宋明钧已然彻底自那遐思中回过神来,他预料的那等坏事已经出现。他撒向都城内的探子传来密报,元军已经在调动京营——那可是守卫帝都之军!
宋明钧当即脑中一片空白,随即苦笑,这妖道当真是杀鸡用牛刀!
竟然调动这般捍卫帝都、全国青壮急缺他们却从不缺人的军队来剿灭他们这支草莽之旅,也不知那妖道到底是给那皇帝下了什么迷魂药,这皇帝竟然会许。
这支军队乃是精悍之师,从来都由帝王最信任也最能干的将军率领,绝不好对付,更糟糕的是,他们这支花绣军因为花绣对铁甲卫那压倒性的优势,在对上这完全由活人组成的军队时,完全失去了这个优势。
若只以军队素质而论,他们不过是草莽间的平民组成,对方却是精锐之师……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一旦对上,即使是统帅,宋明钧也认为这胜负根本没有悬念。
宋明钧有些焦急地来回踱步,此处离京师不远,京营一旦动向,离此处也不过数日距离,不能再拖下去了!
在安王世子担心的眼神中,他却是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他与世子名为主从,可自父亲为救安王而死之后,他便以贴身侍卫之名,与世子一同长大,除了名分上的尊卑,无论是师承衣食,他几乎与世子一般无二。
安王这番抚育大恩他无以为报,他早就想得清楚明白:他能做的就是替王爷讨回公道,为世子将这天下夺下来,驱除妖道令天下恢复太平盛世。
而眼下,且不说那万里河山千秋大计,这般十万火急之下,他们当务之急是活下来,不落入元军之手!
看宋明钧在那军略阵图面前凝神苦思,世子忍不住将干粮递到他手边,要是再不吃就错过饭点太伤身了,宋明钧全无知觉地接过,看也不看就往嘴里塞。
以京营可能的行进路线来看,无论从哪边,一旦正面对上,他们的结果都不乐观,自己带的兵自己最清楚。这支军旅太过年轻,不是那等历经百战之师,在顺风顺水之时一切皆好,而一旦失败,后果只怕难以想像。
所以,他们只剩下一条路——逃。
逃到他们足够强大能够正面迎敌之日起,宋明钧已经开始规划着边逃边笼络人才,好将部旅发展壮大。
可要迁移的话,宋明钧的脑仁也很痛,这粮草辎重还有这些妇孺该如何是好。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可见补给于军队的重要性。
现在他们消耗的米粮基本来自于百姓乡绅的资助,其中原因,一是安王素来仁义得百姓爱戴,在安王封地上,百姓没有不怀念这位好王爷的,他军中打的是世子旗号,自然受乡里百姓支持;二来他们确也是大义之师,宋明钧军中法令严明,于百姓秋毫无犯,还数次击退那邪恶的铁甲卫,威名远播,周遭百姓受他们庇佑而免于遭遇其他地方百姓的厄运,感激之下,资助从未断绝。
但一旦涉及到大军移动……就算他能筹集到米粮,马匹有限,如何运走皆是问题。
还有妇孺……他军中新招的战士皆是源于周遭百姓,一朝撤走若是留下的妇孺受牵累……
就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可这种消息如何能瞒得住?一旦瞒不住,将士知道自己在外征战家人却因为自己而受牵累亡故……那必是要炸营的大事。
宋明钧左右为难苦苦思量,却依旧无果。
安王世子见他这般疑难纠结得连饭也吃不下,忍不住道:“是遇到了什么关碍之处?”
宋明钧闻声抬头,见到世子关切眼神,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成事当真不易。”
安王世子诚恳地道:“我虽不才,却愿与宋侍卫分担一二。”
宋明钧心中一暖,却知道这般难题就算说出来也不过徙增世子烦恼,眼前清瘦少年离安王府中那个羞涩腼腆的贵公子已经太远太远,他却愿将这些艰难险阻一肩挑起,至少为眼前少年撑起一片安静的天空,让他可以安安静静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于是,他转而说起军中崇敬萧娘娘的趣事来。
世子见状,知道他是想令自己开心,不去操心那些恼人之事,世子好半晌不由垂头道:“我知道自己自幼笨拙,什么事也做得不如你好,所以哪怕遇到了困难你也不愿同我说,因我笨,就算告诉我,也只是多一个着急,什么忙也帮不上。”
宋明钧连连上前道:“怎会……”
世子摇头,直视他眼眸道:“明钧,我知道你常想将一切做到最好,可是,有时候光靠你一个人是绝无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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