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个好看法?”司马凤兴致勃勃地问。
阿四的脸更红了。他说不出如何好看法,只知道霜华站在他面前,他便不晓得怎么说话,连手脚也仿佛厌弃这身躯的笨拙而无法顺畅动作了。
那女子笑意盈盈,在雨里略略抬高伞沿,唤他“四爷”。油纸伞面的水珠一串串滚落,一切物事与声音都仿佛于瞬间远离,只有眼前的人是清晰的。
“……”阿四抖了一下,捂着自己的脸,“不说了……说不出来。”
司马凤从未见他这样害羞,又是激动又是好笑,加之现在十分无聊,于是不断撺掇他形容。
阿四从捂脸的手指缝里露出一双眼,瞥向司马凤:“我真不晓得怎么说,就晓得她今儿特别好看。少爷……你跟霜华姑娘最熟悉,你也最懂她,你……你教教我呗?”
“这有什么说不出来的,我教你。”司马凤十分热情,不断用胳膊拱他的肩膀,“她今日唇色如何?双眉是浓是淡,是何形状?霜华虽然不喜浓妆,可对这些脂粉香膏特别在意,是金烟池里头数一数二的妆扮巧手。既然被邀请来参加花魁赛,衣着肯定也不能大意,她穿了什么颜色,上衣是何图案,腰带……”
正絮絮说着,忽听身后桌椅哐当轻响。
“司马凤。”迟夜白放下笔,冷冰冰开口,“时辰到了。”
司马凤一愣:“这么快?水开了?”
“开了。”迟夜白抬手在鼻前轻拂,似是想把浓烈的药草气味挥散一二,“过来脱衣服。”
第43章 污血(7)
浸药浴需要除去全身衣裤,并将除脖子与脑袋之外的地方都潜到药水底下。司马凤第一次浸药浴的时候很抗拒,死死抓着衣服不肯脱。最后是迟夜白觉得太烦,直接点了他穴道,亲自上手给他剥了。
浸了几次,司马凤脸皮也厚了,当着迟夜白的面也大方坦然地脱衣服。
连阿四也觉得不好意思:“少爷,你没必要朝着迟当家的方向脱裤子。”
司马凤:“我怎么知道他在哪里?我又看不到。”
他后来还装作不愿意,想让迟夜白再给自己扒一回衣裤,但阿四太不长眼,主动而热情地上前为自己少爷服务。司马凤现在还记得那日迟夜白站在浴桶边上发出的一声冷笑。
水开的时候非常烫,阿四快手快脚地撤了柴火,等司马凤把自己刨得光溜,水温也随之降了一些。
按照甘好的叮嘱,浸泡的时候司马凤也需要运起内劲,把在经脉中四处游离的毒素都聚到一起。这个过程很麻烦,如今疗程已经过了几日,阿四和迟夜白唯一能看到的不同,是司马凤眼皮上的斑纹消失了。
“还是看不到。”司马凤伸出两手乱抓,“好凄凉,好凄凉。小白,来来,扶一扶我。”
迟夜白冷着脸不出声,两人僵持了一会儿,是阿四主动伸手:“少爷我来吧。”
他才把司马凤扶进浴桶,手腕就被司马凤死死攥住,疼得他嗷地一声叫出来。
“司马?!”迟夜白一愣。
“没事。”司马凤平静道,“我试试阿四功夫。这混帐,日夜在甘好这里玩儿,把武功都荒废了。”
他抓的这一把力气很大,阿四眼里都是泪,呆了一会儿才明白,这是司马凤在报复。
报复阿四故意在迟夜白面前提起霜华的种种。
阿四觉得自己这次不冤——他确实是故意说到霜华的。
在金烟池里和司马凤关系最好的就是霜华。一是因为霜华的性情司马凤很喜欢,二是因为霜华是个清倌,司马凤和她相处,并不涉任何男女情欲。金烟池的人都知道,迟夜白当然也知道——沁霜院里霜华那扇门,迟夜白已经出钱修复了几次。
阿四眼泪汪汪地揉揉手爪,心道我不冤,你也不冤。你明知道迟当家就在这里,为何还喜滋滋地凑我这个话头?
“别啰嗦了。”迟夜白开口道,“阿四,疼不疼?”
“不敢疼。”阿四说,“少爷常跟我们说,打是疼骂是爱。”
司马凤忍不住笑了:“你这小混帐,越来越会说话了。”
他将自己身子深深浸入药水之中。滚烫的药液和浓烈刺鼻的草药气味,令他眉头忍不住皱起。旧时有人制作过一个四时皆可入浴的浴室,以美玉精石为堤岸,以琥珀为瓶杓,夏日便引清凉渠水入池,池中浸泡着数百纱囊,囊中尽是奇珍香药,药气香雾或融于水中,或袅娜于室中。而到了冬季,便准备铜质龙壶数十个,壶中同样满盛药材,各重数十斤,以温火烧成赤色,各各投入池水之中,池水得以保持恒温*。司马凤运功罢了,只觉头顶似乎都冒出热气,加之水中药囊沉浮,倒是很有冬季在那温池浸泡的爽利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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