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安静温顺到锋芒毕露,再到变回沉默内敛的一个人,章悌幸运的只绕了一点点弯路,就认识到了许多人大半辈子也没能明白的处事方针。
而章母,春节以前的购衣狂潮让她大大赚了一笔。她的新式健美裤得到了很多人的喜爱,社区里的居民们买到之后穿去单位或者在周围炫耀,间接又为她拉来一大堆零散的生意。她索性照章泽说的那样在包子铺外打了个“量身定制”的招牌,专门卖特别的健美裤。章泽在这上面给她提了很多的建议,也让章母从旧俗的制衣风格中彻底的挣脱了出来。她的健美裤,带铆钉的、带亮片的、带蕾丝的、带皮面的,或者干脆线织出的清雅花色,各色各样,比百货大楼里的花面还要新潮好看,在埠城区内掀起了一阵时尚的浪潮,一时声名大噪。她卖的健美裤,普通的只要二十一条,带铆钉亮片的二十五,带蕾丝的三十,还有一种内侧带绒毛的四十一条,贵是贵了些,可穿起来当真是暖和的不得了。
做衣服的收入不比开店来的少,春节前后章母粗略算了算,从裤子上也赚了近五千块钱。服装是个暴利的行业,一条裤子的利润在她手上能够达到百分之三百,关键是客人还络绎不绝,搞的章母都想把包子店关掉开裁缝店了。
她有时候真想感叹命运弄人,在栗渔村里为了生计挣扎的时候,她绝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然能过上如此随心所欲的生活。店里那些店员们每每和气的喊她“老板娘”的时候,章母就不由自主觉得眼前恍惚。
大年三十晚上八点,对面楼家里装了电话的老太太在窗口喊章母去接电。
章母顶着寒风接完了电话回家,章泽和章悌正从厨房里把刚做好的几道肉菜端上饭桌,听到章母在门口跺脚的声音,章泽抬起头问:“妈,谁找你啊?”
章母笑了笑,搓搓手:“你们老房东爷爷。唉,要不怎么说老人家不容易,打电话又问卖房子的事情呢。”
章泽一愣:“卖房子?社区后面的那个两居室要卖吗?”要是价格合适的话,反正现在手上有余钱,买下来也未尝不可。
哪知道章母只是摆了摆手:“不止,还有河滨区静冈村的一栋楼,说是有三层,很老的房子了。买了凑钱给小女儿在北京买房。我的天,北京的房价居然都要三千多了,还真有傻子要买!”
静冈村?
章泽脑门顿时木了,天灵盖都险些被这忽如其来的消息砸翻。静冈村他怎么不知道啊,97年拆迁的时候那里出了个淮兴市闻名的钉子户,带着半数的村民硬生生将拆迁款抬高了百分之十五,这消息当初各大报纸都登了,纷纷指责那位钉子户不为城建着想。可谁都知道开发商对那块地的势在必得,这块地东临埠城河西靠中山路,风景优美地段独到,后世拔地而起的金港花园房价更是步步攀升。章泽13年的时候预备买个城中心的房子等日后结婚当婚房,可那时的金港花园的二手房价已经达到每平方三万五千元,位列淮兴市高价房的前三名了。老社区的房子又破又旧,章泽被价格吓的不敢再看,然而身为男人却被金钱打压地直不起腰的那种屈辱,章泽却永永远远铭记了下来。
买!
章泽一把捏住手上的竹筷,眼中的光芒亮的惊人。买!这房子一定要买!
☆、第三十章
章泽眼神发亮,精神亢奋到不行正想要说些什么,门外忽然传来一声细细的呼唤:“春娟……”
章母正在摆筷子,闻言回头一看,还以为大晚上的还有人找来买健美裤呢,没成想就看到张素顶着寒风穿着厚厚的棉袄站在外头,杜行止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箱子,站在她身后。
章母吓了一跳:“素素,大年夜的你怎么没在家?”
张素张了张嘴,双唇颤抖片刻,没忍住发出一声呜咽。随后眼泪就像堤坝溃决了似的淌了下来,小跑到章母面前抱住了她。
好友埋头在自己的肩窝里哭的浑身发抖,章母又急又怕,忙着拍她的后背低声安慰,也不再多问,赶紧招呼杜行止:“哎哟,别愣着了,快进屋快进屋,赶上吃饭了。悌!”她喊了章悌一声,“给你哥和素素阿姨拿碗拿筷子,把门关上。泽,去泡两杯红糖水!”
章泽和章悌还在发愣,被这一句话给喊回了神,匆匆奔着厨房而去。杜行止放下手上的提箱,盯着母亲少有的脆弱背影发了会呆,记忆中,母亲的脊梁从没有弯曲过,她总是保持得体的笑容和礼仪,完美的像个假人,以至于他都快忘了她也会受伤害。
后背还在不断刮来的寒风忽然截断,手心中被塞进一个热乎乎的杯子,杜行止回过神,刚想说谢谢,章泽已经转身摆起碗筷,背影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和抗拒。他眨眨眼,摩挲着指下腻滑的杯壁,呵着寒气缓缓送了一口,清润甜蜜的液体划过口腔咽入喉管,顷刻间扫去全身的疲倦和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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