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来了个唐泛,可以压压尹元化的气焰,他们的日子也好过一点,谁知道这才没两天,唐泛就得罪了梁侍郎,连带他们河南清吏司也被排挤了。
“我看是了!”
程文叹气连连,他是老司员了,如今五十开外,在河南清吏司待了十来年,经历了好几任郎中,早就不求升迁,只想安安稳稳过日子。先前周郎中急病殁了,唐泛还没来之前,司务由尹元化暂代,但他对上谄媚,对下总端着架子,稍微有点好处还都急吼吼地拿去孝敬上头了,简直将梁侍郎当作爹来侍奉,也难怪梁侍郎喜欢他,但下头的人可不喜欢他,所以戴宏明也好,其他三名司员也好,都不希望让尹元化当上郎中,可惜他们说了不算。
“唐郎中毕竟太年轻,一时沉不住气教训了尹元化,他倒是痛快了,可就没想想以后?”
另一个司员撇撇嘴,对唐泛也不怎么看好:“我听说那位唐大人还是庶吉士出身呢,像他们这种翰林老爷,眼睛都是长在头顶上的,清贵得很,怎么会知道事情轻重呢!”
戴宏明发愁:“行了,别替别人操心了,先想想我们自己罢!今天唐大人告诉我,过几天的聚餐,他跟陆郎中说好了,这次先由他来请,让我去各司通知一声,结果我走了一圈,愣是没人搭理我,要么说自己事忙走不开,要么说自己家里有丧事不能参加宴请,这叫什么事儿啊,分明是不把唐大人放在眼里!你们说说,该怎么办?”
其它三个司员陪他一起叹气:“能怎么办,就跟唐郎中实话实说呗,咱们总不能强拉着他们过去罢!”
“去哪里啊?”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众人回身一望,说曹操曹操到,唐泛背着手,笑呵呵地走进来。
“人真弃啊,有什么好事,也与我说道说道?”
大伙呵呵干笑,一脸尴尬。
司员们连忙告退出去,唐泛笑着点点头,也没阻止。
剩下戴宏明一个,这里是他的值房,他当然退不出去,只能扯出笑脸:“大人日理万机,怎么亲自过来了,若什么事吩咐一声,下官过去听命便是!”
唐泛笑道:“我让你去各司下帖子邀请各位郎中去吃饭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戴宏明一张笑脸顿时垮了下来:“大人,实在不是下官办事不力,诸位上官贵人事忙,都抽不开身……”
唐泛笑容不变:“不是抽不开身,是怕得罪梁侍郎,觉得我很快就要被踢出刑部,跟我交好也没用罢?”
“瞧您说的,怎么会呢?”戴宏明呵呵呵地笑,心说您都知道了,还问我干嘛?
唐泛道:“这事儿我知道了,你把话传到了就行,他们去不去是他们的事,不关你的事,到时候你叫上梁文他们三个,也都过去罢。”
戴宏明为难道:“这不妥当罢,这历来都只有各司郎中能列席,下官等人身份不够……”
唐泛摆摆手,打断他的话:“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做东,自然是由我来做主,总之到时候你和他们一并过去就是了,五天后,等放了衙,仙云馆的凌云厅,我已经订好位子了。”
戴宏明咋舌,仙云馆,这可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饭庄啊,谁不知道它与仙客楼是同一个东家,走的不同路线,前者比仙客楼还要再高档一些,听说环境那个典雅清幽,非达官贵人不得其门而入,就算梁侍郎想订个位子,都不一定能订得到,像戴宏明这种小官,更是只闻其名了。
现在唐泛却能在仙云馆订到位子,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门路比梁侍郎还广啊!
戴宏明忽然又想到,听说这位唐大人在顺天府当推官还不到两年,就调到六部来,整整升了一级半,这分明是上边有人,否则天下立功的官员多了去了,也没见个个都升官升得那么快啊!
他开始有些浮想联翩,短短片刻之间,脑海里转过的念头不知道多少,心头也跟着活泛起来。
戴宏明想道,原本以为这位唐郎中是个傻大胆,但现在看来,人家根本就不是愣头青,而是有恃无恐呢!
虽说最后到底是过江龙猛,还是地头蛇强,尚且未见分晓,不过自己要是能趁机烧烧冷灶,说不定以后会有好事。
想及此,戴宏明的态度也不像之前那样消极了,他连忙应了下来,又主动建言道:“大人,世人大多见风使舵,如今他们担心梁侍郎,都不敢对您表示出善意,您便是请他们吃饭,他们也未必敢去,不过还是延迟些时日再说?”
唐泛闻言就笑了,这戴宏明还真是个有趣的人物。
他初来乍到,确实需要自己的人手,所以趁着跟尹元化交恶,纷纷扰扰的机会观察了几天,发现戴宏明这人并不坏,虽然有自己的小心思,但因为他也跟尹元化不对盘,所以反倒希望唐泛能够强势起来,自己才有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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