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瞧见许氏面色难看,却没有停止自己的话:“娘,我说这些话,并非心存抱怨,只是在陈述事实。这些年,拿嫁妆贴补贺二,我也没有怨言,夫妻一体,这本是应该的。可不能因为这是应该的,就让别人将我的付出完全忽略掉,甚至被当成驴肝肺,弃若敝履。爹,娘,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唐泛忍不住要为姐姐的话叫好。
堂上三人面色各异,贺英与许氏毕竟还是要脸的,被她这样一桩桩揭出来,未免觉得难堪,贺霖却完全不这么想。
他冷笑道:“说了半天,你就是在为自己开脱,真要心甘情愿,就不会这样一笔笔记得清楚!”
唐瑜想来是对这人心灰意冷了,也毫不留情地回以冷笑:“那又怎么样,你连举人都考不上,成天在那里发疯,关起门就说贺家人没一个瞧得起你,你既然有骨气,就自己谋生去呀,何必拿爹娘给的那三十两!”
“你,你这泼妇!”贺霖登时气得脸色发白,说不出话。
唐瑜没搭理他,而是对贺英与许氏继续道:“原本我也想着,等七郎长大成人,我也算是没有辜负爹娘对我的厚望,到时候也不需要谁来休我,我就自请下堂去,但是爹,娘,你们亲眼所见,他这个当爹的,竟然不分缘由,就对儿子狠下毒手,若不是当时润青及时赶到,他这一棍要是下去了,七郎会被打成什么样?爹,娘,昨日你们也在场,还请为儿媳和七郎说一句公道话罢!”
贺英轻咳一声:“甘雨此举,确实太过了,昨日我也狠狠骂了他一顿……”
唐瑜淡淡道:“只怕不是太过二字可以形容罢,当时若是打在我身上也就罢了,打在七郎身上,若他有个好歹,我也不活了,到时候就吊死在这里,让世人都好好瞧瞧,他贺二是个何等狠心的人。”
贺霖自然也有自己的理由:“当时人人都怀疑七郎,他又一声不吭,我若不打他,如何洗清他的嫌疑?如何维护贺家的名声?”
唐瑜反问:“难道贺家的名声是依靠打一个孩子打出来的吗?你身为七郎的父亲,并非旁人,何以会不了解儿子的秉性?那润青为何又不需要询问七郎,便能查出真相?”
贺霖恼羞成怒:“说来说去,你不过是嫌弃我不如你弟弟能干罢了!”
唐泛:“……”
他总算明白姐姐为何会对姐夫彻底失望。
因为贺霖已经完全钻入了牛角尖,自从他在科举的道路上受挫之后,满心满眼就只剩下这一桩事而已,这几乎成了他的心病,自卑导致敏感,敏感又导致暴躁,所以不管旁人怎么说,他都能往这上面牵扯联想。
这么多年来,以唐瑜的蕙质兰心,只怕没少安慰他,尝试沟通,但凡有一分扭转的希望,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一心一意想要带着七郎离开贺家。
贺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早已难以自拔。
贺英也意识到这样的儿子太过丢人,没等唐瑜和唐泛说话,他便狠狠一拍扶手:“你闭嘴!”
又转向唐泛姐弟:“老二媳妇,那你是何意?若有什么打算,不妨说一说,若是爹娘力所能及,自是要为你们办到的。”
他知道唐瑜说了这么多,又如此郑重其事,肯定不仅仅是为了诉苦的。
像二房份例不够用的问题,贺英以往也略有耳闻。
但一来三个儿子明面上都一样,并无亏欠偏颇,就算有哪家过得拮据,哪家宽裕,那也是他们自己的本事。
二来后宅大权是掌握在许氏手里的,作为丈夫,他要给发妻这个脸面,不能轻易过问干涉,反正三个儿子都是她生的,再亏待也不会亏待到哪里去。
所以他便一直没有过问。
唐瑜也是明白这一点,是以从来都没有抱怨过,只是如今既然已经下了决定,大家彼此说开,少不得要一一表述清楚,免得别人还以为她在无理取闹。
她听见贺英问这一句话,便望向唐泛。
两人已经说好,由唐泛出面,来料理这件事。
唐泛就道:“姐夫先前说要休了我姐姐,但我姐姐不仅没有犯七出,还占有‘三不去’中的‘有所娶无所归’,所以按律,姐夫是不能休了她的。不过事到如今,就算勉强在一起,只怕也过不好日子。姐夫既然觉得我姐姐不贤,我姐姐愿意让出正妻之位,让姐夫另娶贤妇。”
贺老爷子何等聪明,立时就明白了:“你们想和离?”
唐泛颔首:“不错,和离。以及,带走七郎。”
贺家人脸色一变。
经过前面那场铺垫,众人也已经预料到唐泛他们会提出和离。
但对于七郎的去向,却是有异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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