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唐泛这种穷京官不同,贺老爷子在外当官数十年,挣下了不少家业,贺家在本地也是世族,本县十之一二的田地都是贺家的,又或者挂在贺家名下耕种的。
但这些是贺家的恒产,不是贺霖的,他虽然不愁吃穿,但是要说私产,除了那一屋子的书之外,还真是半点都没有,若他不是生在贺家,而是平民出身的话,估计早就穷困潦倒了。
贺老爷子见他这副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像赶苍蝇似的挥挥手:“行了,你出去罢,等我好好考虑一番!”
贺霖忍不住道:“要尽快,唐泛他们很快就要回京了!”
贺老爷子:“……”
见老爹面色黑如锅底,贺霖终于有点发憷,赶紧起身准备往外走。
果不其然,身后随即就传来贺老爷子理智绷断,不顾斯文的咆哮声:“尽快你个鸟啊!当初不是你自己死赖着说不肯的吗,现在又来催着尽快了!给老子滚出去,老子不想看见你!”
看着儿子的身影在自己的视线内滚蛋,贺老爷子终于停住声音,被气得飘起来的胡子还没来得及抚平下去,正随着主人胸膛的剧烈起伏而一颤一颤的。
方才那父子俩说到一半时,许氏就已经来了,为了避免中途插入反倒搅和了两人的对话,她便等到贺霖走了,才从后面转出来,嗔怪道:“都一把年纪了,还不知道保养么,动不动就发火!”
贺老爷子顺了顺胸口,又喝了口茶,才感觉好一些:“你儿子这是要把我气死啊!”
许氏不悦:“难道不是你儿子?”
贺老爷子无奈:“也不知道唐泛用了什么法子说服老二,看来析产别居是势在必行了!”
许氏道:“既然她想走,就让她走,左佥都御史又怎么了,不过是个正四品,老爷你当初可是从三品呢!”
贺老爷子没好气:“我六十岁从三品上致仕难道很光荣么?你看他现在才几岁,二十多岁就是个四品,还是京官,若是运气不错,将来当到六部尚书也是正常的,跟这样的人,就算不能结亲,也不要结仇啊!老大还在当官,老三将来也要进官场的,不能因为老二自己作死就把他们给连累了!”
许氏:“那怎生是好?都到这一步了,总不能不让唐氏走罢?”
贺老爷子:“当然不能,再不让她走,可真是要结仇了,析产别居,总比和离好罢,总归还是咱们贺家人,如果老二自己能幡然悔悟,以后夫妻也不是没有和好的可能,不过照这孽畜的德行,我看也不用指望了……”
他自己絮絮叨叨说了一大段,又对许氏道:“你回头从账房里提五千两给老二媳妇送过去。”
许氏一惊:“这么多?”
贺老爷子叹了口气:“析产别居,别居前面还有个析产啊,老二又没有私产,怎么析产?这些年老二媳妇往里贴的嫁妆也不少,总不能让外人说咱们贺家私吞媳妇的嫁妆罢?他贺霖丢得起这个脸,老夫可丢不起!”
五千两不是小数目,许氏未免心疼:“那也不用一给就给五千两罢,她这些年贴进去的,顶多也就几百两……”
贺老爷子打断她:“别说了,你当我不心疼?但我们这是要结善缘,不是要结冤家!”
他缓了口气:“还有件事,要与你说一说,让你好有个心理准备。”
许氏抚着胸口:“你就一口气说罢,别再吞吞吐吐了,总不会是老二又闯什么祸了罢?”
贺老爷子露出一丝笑意:“那倒不是,与他无关,是隋伯爷向我提亲。”
许氏诧异:“他看上谁了?贺家的嫡女早已出嫁,适龄的也就八儿,可她是庶出……”
贺老爷子知道她想岔了,便道:“隋州是天子近臣,如何会看得上八儿?是他手下一名叫严礼的总旗,想要娉八儿为妻,估计是在竹院出入的时候,无意中瞧见八儿,所以上了心。”
许氏迟疑道:“老爷,八儿虽不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可自小也是由我抚养长大,我对她视如己出,她能有个好姻缘,我这当母亲的自然也为她高兴,可锦衣卫毕竟是武职,咱们世代书香,怎能与武人结亲?”
贺英耐心地给她解释:“总旗是正七品,与县太爷一样,虽说近年来国朝重文轻武,使得武官的七品不值钱,可隋州既能为他出面,这就说明两人关系不错,你想想他与唐泛交情那么好,就能从京城跑来为唐泛出头,如今严礼有这样一个上司,若是他自己上进,将来的成就未必会低。退一万步说,我倒是不想贬低自己的儿子,可你看看老二,嫁谁都比嫁他这种人好罢?”
贺英也真是被儿子气糊涂了,竟然说出这种话来,许夫人不由白了他一眼。
她并非听不进意见的人,闻言想了想,便点点头:“也罢,若是他存心求娶,这桩婚事也不是不可,我回头先问问八儿,好让她自己也琢磨琢磨,说到底是她嫁人,不是我们嫁人,总不能让她嫁得不情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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