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前四处游历,毕竟没有机会接触到这些官场中事,如今跟在唐泛身边越久,看的事情越多,就越是大开眼界。
原来那些凭着学识考中进士的官老爷们也不是个个都满腹经纶,高高在上的,像陈銮杨济这种固然有之,像吉安知府这种更是比比皆是,而且越往上走,就能发现上面的角力越是激烈。
原来皇帝驱使群臣,群臣也在利用皇帝,大家斗智斗勇,智计百出,一不小心着了人家的道,死到临头犹不自知,而看上去低调谨慎的也未必真的就处于劣势,同样有可能是在扮猪吃老虎。
就像他上次带着唐泛交托的东西进京时,还心急火燎的,恨不得能够早日见到怀恩或汪直,解救唐泛于困境之中,谁知道接下来的一系列变化足以令他目不暇接。
等到尚铭失势,东厂易主,他才发现自己好像又学了不少东西。
就算尚铭的失势与唐泛没有直接关系,也少不了他在其中把握时机,推波助澜的作用。
若唐泛现在是内阁宰辅,这样的手段也不算出奇,偏偏当时他不过是四品御史,远离京城权力核心,还能对时局判断如此精准到位,就不能不令人叹服了。
所以陆灵溪在看见席鸣等人如今面对唐泛还免不了带着隐隐傲气的时候,总会想起当初刚刚跟在唐泛身边的自己,然后也不去点破,只在心里哼道:你们现在自以为是,只怕江西一行下来就要刮目相看了!
唐泛没有去注意陆灵溪的想法,陆灵溪将吉安知府官位不吉当作趣闻来说,唐泛却想起前任吉安知府黄景隆的事情。
要知道这件案子当时还是隋州亲手经办的,又因为后来黄景隆在狱中猝死,所以他的印象也异常深刻。
因为黄景隆的死,案子后来不了了之,却留下了不少谜团。
现在看来,兴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前有因,后就有果,吉安这个地方,的确有许多值得深究之处。
而个中蹊跷,恐怕也得等到唐泛亲临之后,才能一一去查验了。
他与陆灵溪会合之后,一行人就在建昌府歇息下来,另一方面,唐泛派人先行一步,提前去通知吉安知府。
钦差出行,所到之处皆有邸报,想要隐瞒行踪不是不可能,但比较困难,也没什么必要。唐泛这次是光明正大去查案的,不是去微服私访的,自然没有不可告人之事。
建昌府当地的官员听说唐泛来了,也忙不迭到官驿来拜见,地方官对京官,尤其是唐泛这种直派钦差,总带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仰慕,若是能趁机拉拉关系,抱抱大腿,自然更好。
不过抱大腿也要看情况的,若是换了别个与万党作对又离京办案的人,大家避之尚且唯恐不及,哪里还会上前套近乎?
唐泛的情况又不大一样了,他虽然屡屡跟万党作对,在仕途上也起起伏伏,但虽然如此,皇帝却依旧不能不用他,反而因为跟万党对着干,最后却总是化险为夷,又因屡屡破案的缘故,他的名声越来越大,所到之处,若是真正打出钦差的旗帜,不单当地的文人名流会来拜见,连地方官也慕名前来,想要跟唐泛打好关系。
像这一次,苏州案告破,陈銮杨济等人落马不止,连东厂也跟着气焰大减,想当初厂公尚铭何等嚣张,不可一世,如今还不是灰溜溜地被贬出京去明孝陵扫地了?
明眼人谁不将尚铭倒台与唐泛查陈銮的事情联系起来,暗地里谁不觉得唐泛本事强,点子硬?
能从万党那里占便宜,这不是本事,又是什么?
所以虽然唐泛已经尽量减免应酬了,但前来拜访的人依旧络绎不绝,不单是建昌府的官员,连江西布政使和按察使都派了人过来拜访问候。
有些人不能不见,否则很容易给人留下目中无人的印象,是以虽然不喜欢这些麻烦,但唐泛仍旧花费了两天的时间来应付各路神仙。
两日后,他带着陆灵溪、席鸣他们抵达吉安府所在的庐陵县,而吉安知府连同庐陵知县等一干官员,早已得到消息,等候在城外驿站。
而当唐泛看到站在吉安知府范乐正身旁的庐陵知县时,不由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卷会将白莲教解决掉,但也不是里面所有事情都跟白莲教有关哦~
东厂木有倒,也不会倒的,失势的只是尚铭而已。
历史上尚铭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被赶出京城的,所以别看他权势熏天,但因为他的权力都依靠皇权,所以落魄之后反而不如士大夫,看似很风光,实际上倒台也是一夜之间的事情。
在本文里,他会倒台其实有几个原因:1是皇帝已经逐渐厌倦了他,官员攻击他也很猛,所以皇帝趁机将他抛出去,2是他跟陈銮勾结,侵吞银子,戳中皇帝的心病,3是当时太子党的人采用唐泛的策略,集中攻击尚铭,没有波及万党,给万党造成“既然敌方攻击这么猛,那就把尚铭推出去当挡箭牌”就好了的错觉,结果大意了,后面没想到怀恩抢先一步让陈准接管了东厂,万党就失去了东厂这块地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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