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冷看了汪直一眼,怎么看都觉得对方碍眼无比:“少废话,要吃就吃,吃完就走。”
隋州越是端着一张冷脸,汪直这酒就越是喝得有滋有味,甚至还笑道:“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唐阁老呢,将他叫出来陪我喝一杯嘛!”
隋州懒得搭理他,转身就走。
灶上还熬着一罐老鸭汤,里头放了沙参玉竹,是他给唐泛预备的,得不时去看看火候。
结果等他一回到厨房,就瞧见一人正背对着他,聚精会神地摆弄着一盘还未上桌的蒜香鸡脆骨。
那下面原先是垫着一层芋丝的,但现在那些芋丝全都被唐泛拨弄到上面来,用来盖住所剩无几的鸡脆骨。
隋州:“……不用弄了,我都瞧见了。”
唐泛的身影登时僵了一下,慢慢地转身,干笑:“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吓我一跳!”
得,这还反过来恶人先告状了。
见隋州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唐泛有种无所遁形的做贼心虚:“我也不是故意偷吃的,本来只是想帮你尝尝味道合适与否……咳,谁让你做得太好吃了,一时没忍住,哈哈,不怪我,不怪我!”
简直不省心。
隋州有点无力地想着,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你跟汪直说我是河东狮,还罚跪搓衣板,嗯?”
唐泛赔笑:“我只是为了不想去赴宴随口胡诌的,你都亲自下厨了,我干嘛还在外头吃,是罢?”
见对方表情并没有缓和,似乎并不接受他的解释,唐泛带了点试探的讨好:“要不我去和他说,我才是河东狮?”
隋州:“……”
饭厅里的汪公公完全没有当客人的自觉,在主人家尚未落座的时候,他已经开始伸筷子夹菜了,等隋伯爷拎着唐阁老回来时,汪直还优哉游哉地朝两人打招呼:“忙完了?忙完就过来吃饭罢?”
如此反客为主且理所当然的模样……
隋州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唐泛倒是有些讶异:“你怎么来了?”
汪直凉凉道:“听说唐阁老拒绝了我的邀约,所以特意过来看看,原来是阁老的内人亲自下厨,难怪您连仙云馆也不放在眼里了!”
这声阁老从他嘴里说出来,非但不见半分尊敬或讨好,反是带了一丝调侃的意味。
唐泛哈哈一笑:“那今晚算你有福了,广川下厨,自然不是谁都有福气遇上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全副心神都放在隋州正在帮他盛蟹黄豆腐羹的那个勺子上,没去注意汪直说到隋州时用的称呼。
反是隋州的动作一顿,抬头看汪直,眯起眼:“内人?”
唐泛茫然跟着抬头。
汪直好整以暇:“内人啊,怎么了,都河东狮了还不是内人?”
唐泛嘴角一抽,很担心隋州一生气连蟹黄豆腐羹都不给他喝了,忙打圆场:“不是内人,是外人,是外人!”
汪直:“……”
隋州纠正他:“不是外人。”
唐阁老点头如捣蒜,毫无原则立场道:“那外子!外子!”
汪直不可思议地看他:“你身为堂堂阁臣宰辅,还能不能有点骨气了?”
唐泛高高兴兴地接过隋州递来的蟹黄豆腐羹,喜滋滋地吃了好几勺,才抽空回答他:“骨气是什么,与蟹黄豆腐羹一般好吃否?”
瞧瞧这话说的,不知被旁人听见,会作何感想?
隋州给他夹了一块烧鸭肉,这是在唐泛平素常去的那间老字号买的。
“吃菜。”隋州道。
言下之意是让唐泛别搭理汪直。
汪直看热闹不嫌事大,也夹了一块鸡脆骨放入唐泛碗中,学着隋州的腔调道:“毛毛吃菜,多吃点。”
唐泛:“……”
隋州:“……”
这完全是故意添堵了。
隋州看他的目光直接都带着杀气了,要不是看在唐泛的面子上,汪直现在就是被扫地出门的下场。
不过也正是知道如此,汪公公才越发洋洋得意,有恃无恐。
两人眼神交接,互不相让,无形中厮杀了一回合。
唐泛抽了抽嘴角,埋头吃饭。
小小插曲无足道哉,一顿饭吃得风卷残云又悄无声息。
隋州的手艺着实了得,这些年历练下来,连汪直这等吃惯了大内御厨做的宫膳和仙云馆那些厨子手艺的人,也觉得这桌菜肴称得上美味可口。不过他并不知道,今天只是因为隋州知道唐泛要回来,才会特地费足心思去做这一桌菜,味道自然就不是外面厨子所能比拟的了。
用过饭,碗筷桌子自有丫鬟去收拾,三人转移到正厅,唐泛亲自泡茶。
“这么晚了,你还特地约我在宫外见面,想必有要事?”
汪直如今在宫中当差,不是早年在外面经营西厂的光景,想在宫外逗留多久就逗留多久,他自然也能出宫休假,不过总体来说不比先前那般自由了,更重要的是,唐泛现在的身份是阁臣,阁臣与内宦过从甚密是本朝大忌,汪直虽然嘴上不说,但这些细节还是会尽量注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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