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健冷笑:“那庄僖淑妃呢,也得追封皇后才对罢,不然将太子置于何地?”
尹直阴阳怪气:“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庄僖淑妃追封皇后与否,太子都是太子,这点谁也改变不了,陛下一往情深,在贵妃生前,几次欲封其为后而未果,如今即便是为了告慰陛下,又有何不可?陛下如今悲痛欲绝,你却坚决阻拦,难道是希望陛下被你气死,这样好遂了你的愿,让太子早日登基,对么?”
刘健气歪了鼻子:“你这是胡搅蛮缠,无理取闹!”
刘健气愤之余,再一次体会到唐泛的可贵了。
若换了以前,万党早就被唐泛批得体无完肤,哪里还轮得到尹直这种小人在此大放厥词?
没了唐泛助阵,自己和徐溥在打嘴仗上面完全没法与万党匹敌。
见刘健气得跳脚,尹直嘴角微微扬起,暗自得意。
其实从一开始,追封万氏就只是一个幌子。
但很明显,刘健他们现在都已经被此事吸引了注意力。
相信不用很快,皇帝要追封万氏为皇后的消息就会不胫而走,朝野上下也会因此不再平静。
反对的,赞成的,中立的,要讨好皇帝的,想表现自己的,各方论战,都恨不得别人接受自己的观点,谁还会注意到太子的事情?
见他们吵了起来,刘吉这才慢吞吞道:“此事,太后赞成否?”
他一句话点出了重点,万氏生前,太后都坚决反对立她为后,现在人死了,更不可能同意了。
刘健被他提醒,也马上道:“不错,此事太后断然不会答应的。”
“母子连心。”万安意味深长道:“太后想必也不忍心看着陛下长久悲痛下去。”
内阁意见不统一,这件事自然议不出个结果,一早上就在无休止的扯皮中虚度过去。
临近中午,万安才宣布散会,众人陆续离开,准备去吃饭。
“元翁!”刘健喊住万安。
徐溥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冲动,刘健却假作不见,只盯着万安,一字一顿道:“为人臣者,当思身后之名,和子孙清白,莫为了一时得意做出后悔莫及的事情才是!”
这种挑衅,换了往常,万安是不作理会的,但今日他却停下脚步,挥挥手示意彭华他们先出去,然后冷笑反问:“什么叫后悔莫及?你也配和我说为臣之道?目无君长,无视上意,你这叫什么为臣之道!”
刘健怒道:“为臣之道不是逢迎,而是劝谏!君王若有言行欠妥,当臣子的自该劝之谏之,这才对得起天地良心,对得起黎民百姓,我等是宰辅,上佐君王,匡扶社稷,不是那等只会溜须拍马的奸佞之徒!万循吉,你摸摸胸口,你当得起宰辅二字吗!”
“放肆!”泥人还有三分火气,更何况万安不是泥人,他知道有许多人背地里偷偷骂他,可偷偷骂是一回事,毕竟他听不见,当面被指着鼻子骂却还是头一回。
“你懂什么叫宰辅!本公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来评断!你以为自己拥护太子很有能耐是吗,有本事你当着陛下死谏去啊,你个瓜娃虾子,我看连大兴的西瓜都比你聪明!”
万安是如假包换的眉州人,川人骂人那是一套一套的,但他入阁之后,已经很多年没有骂过人了,今天看来是被刘健气急了,乡音不知觉就冒了出来。
刘健虽然听不懂瓜娃虾子的意思,但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当下也气得脸色煞白,挽起袖子就要用河南话以眼还眼,却被徐溥死命拉住:“冷静!冷静!”
他也不知道忽然哪来那么大的力气,直接就把刘健给拖出去了,堪堪避免了一场即将爆发的阁老大骂战。
“你干嘛拉着我,我非把他骂死不可!”出了内阁,刘健终于得以甩开徐溥的手,愤愤道。
徐溥苦笑:“你骂赢了又能怎么着,不仅于事无补,传了出去还让人笑话,首辅跟阁老对骂,难道你很有面子么?”
刘健怒道:“你听听他说的是什么话,抱大腿抱得都不要脸了!皇帝想干什么,万安就纵着,什么破烂首辅,外间真没说错,他这首辅就是个应声虫,都把咱们内阁的脸丢光了!”
徐溥叹气:“算了罢,这件事,如果连太后都反对不了,咱们拼命反对又有什么用?我看陛下这回是下定了决心,非要拧到底了,也不知道万氏到底给陛下下了什么蛊,人都死了还这样情深意重!”
刘健撇撇嘴:“什么情深意重,真要情深意重,早许多年前就不顾一切立后了,人都死了还闹这一出,真是令人不安生!”
徐溥微微变色:“你这张嘴可真是不饶人,跟我说说也就罢了,这些话可不要在外人面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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