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淮下楼时,厨房里传来小火咕嘟声,空气里弥漫着浓厚的香味。偌大的房子静悄悄的,却充满了丝丝温馨。
林霂正在烹饪糖醋排骨,用勺徐徐翻动小排,并往锅里添了些冰糖。
糖一点点地沁入软骨和嫩ròu,渲染出更加生动漂亮的颜色。直到锅里的所有排骨都匀均地裹了一层红润明亮的糖色,再关火,连ròu带汁放入盘中。
忙完手边的活,她抬头看见萧淮立在身旁,像是等待了一段时间。
林霂莞尔而笑:“饿了?马上开饭。”
软软糯糯的几个字,他的胸口竟然拂过了无从琢磨的qíng愫,微不足道,又十分微妙,转变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触。
恰好一缕发丝从她的耳边滑下来,他伸出手,为她把长发捋到耳后。
温暖的指尖轻轻划过耳廓的肌肤,林霂明显愣了下。
萧淮撤回手,把旅游计划递过去,平静地说:“你先看看,有没有不妥之处。”
林霂大致看了遍,相当惊讶。
她没有见过比这更细致的游玩规划书。虽然只有两天一夜,小到个人习惯、大到旅行安排,逐项罗列,甚至还预留了发生意外状况时的备选计划。
但她注意到两个细节:旅行行程结束于后天的21点,也就是平安夜前夕;后天的16点至21点,这段时间里萧淮的行程是出席投行晚宴,她的安排却是在柏林的别墅休息。
她没有说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驾驶证递给萧淮。
他翻开证件,目光投向里面的照片。过去的林霂笑容明媚,神采奕奕,远比现在的她活泼开朗。
“你以前是短头发。”他开口道,嗓音低低淡淡带着含蓄的质感,“人长得好看,剪什么发型都适合。”
这是林霂认识萧淮以来听到的第一句称赞,心脏忽然间跳快了,略不适应地低下头,小声说:“哪有。”
客厅里忽地响起西蒙惊奇的疑问:“亲爱的霂霂,这对小玩意是你买的吗?”
厨房里的两人不约而同地探出半个身子。
茶几上的黑丝绒小礼盒已经被拆开。西蒙捏着一对竹节金镶玉古董袖扣,爱不释手搭配在他白衬衫袖口边缘:“我喜欢它们,能否送给我?”
“不能。”林霂和萧淮几乎同时开口。
“为什么?”西蒙眯起眼睛,狐疑地望着眼前这对男女。
林霂据实相告:“我在这里白吃白喝,感觉很不好意思,所以为主人准备了单独的小礼物。”
萧淮的目光不紧不慢扫过茶几上的欧元:“你弄断了林霂的紫水晶手链,不但不赔偿,还开口向她要礼物?”
“呃……对不起,我把手链的事qíng忘记了。”西蒙愧疚地说,却又很快恢复嘻笑之色,“表哥,你收藏的袖扣比天上的星星还多,能不能把这对转赠给我?”
萧淮从头到脚打量他一遍:“你的服饰是明亮的暖色系,你本人的气质时尚新cháo,两者配上这对古典庄重的袖扣都比较违和。我有对特别订制的袖扣,由钻石和蓝宝石镶嵌而成,或许更适合你。”
西蒙两眼放光:“能给我看看吗?”
萧淮轻描淡写地点点头,视线移回林霂,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礼物很不错,谢谢。”
想到什么,他又jiāo待道:“你做饭辛苦,从今天起不要洗碗了,让艺术家洗。”
“为什么?”西蒙刚把古董袖扣放回去。
“你想听理由?”
“好吧,艺术来源于生活,我洗就我洗。”
“大银行家,你为什么不洗呢?我挺好奇你放低身段清洁碗具的样子。”另一个声音响起。
萧淮意外地看着林霂。
林霂早已习惯他的注视,也不怵他,眨了眨眼睛。
西蒙幸灾乐祸地chuī了声口哨:“小霂霂gān得漂亮!我们的友谊地久天长!”
萧淮静默会儿:“你做饭,我洗碗,也不是不可以。”
林霂说笑而已,没有打算让他gān活,yù把话圆回来,竟听见他不紧不慢地说:“然而我是这栋房子的男主人,能够指挥男主人洗碗的,惟有女主人。林霂,如果你想看我洗碗的样子,可能需要考虑和我jiāo往。”
她万万没有料到他会如此回答,呆住。
那声“林霂”,再搭配那句“考虑和我jiāo往”,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她像是被他调戏了,又像是被他郑重其事地追求了。
总而言之,她这一次真是自己挖坑自己跳,糗大了。
就在这个疑似丢脸丢到外婆家的时刻,西蒙毫无预兆地开口:“为嘛要jiāo往?女主人除了老婆,还有老妈。小霂霂,以你的美貌,完全可以当表哥的后妈。”
林霂一愣。
萧淮一怔。
西蒙笑眯眯地看着两人:“我说的难道不对?”
林霂默了几秒,脸色终于恢复正常,转过身把背影留给这两位一见面就闹腾的表兄弟。
“吃饭吧。”她说完摇摇头,抓住饭勺。
第21章 新的旅程(下)
林霂那天晚上睡得不好,因此次日早晨起chuáng时有些头痛。
按照旅行计划,一行人自驾前往柏林。
银色的奔驰概念车驶上高速路,很快抵达中途的加油站。萧淮与林霂互换位置,接下去将由她开一段路。
即使出发前已经研究过路线,林霂还是免不得感到紧张,刚咬了下嘴唇,萧淮适时地递来薄荷味口香糖。
她道谢,缓缓地吐了口气,踩住油门。
这个时节路上的车少、大车更少,完全没有qiáng行超车或截头猛拐的状况,无形之中安抚了林霂紧绷的qíng绪,让她不再畏惧,车子也越开越顺。
萧淮微微阖起眼帘,靠在副驾座椅上休息。
林霂有点开小差,原以为萧淮会像上次那样全程盯梢,岂料他老神在在,闭目小憩,毫不担心她会不会成为马路杀手……
“林霂,压线了。”萧淮合着眼说。
车轮压到路面上的白色实线发出了突兀的响声,林霂扶稳方向盘,迅速让银色奔驰回归到原来的行驶车道。
原来他没有睡着。林霂暗暗松口气,集中注意力。
坐在车后座的西蒙停下手中的炭笔,无奈地问:“亲爱的,你可以开得更慢一些吗?动态速写俨然被我画成了静态速写。”
他为了训练敏锐的感受能力,一直在捕捉沿途风景。之前萧淮时速200码,现在林霂把车保持在80码,他画了一阵子,翻翻速写薄,发觉纸上的景色定格了。
林霂抬眸瞥向后视镜里的西蒙,yù言又止。
萧淮睁开眼,用低沉闲适的嗓音说:“不要催促她。”
“这只是正常的呼吁,拜托开快点。”
两种声音在耳边响起,林霂认真且沉默地开车,维持平稳的速度前行。
西蒙纳闷:“亲爱的,我和表哥因为你而起了分歧,你为什么看起来无动于衷?”
萧淮以为她不好意思,安慰说:“你慢慢开。”
林霂仍然没有说话,双手紧紧地握着方向盘,两眼直望前方。
直到远远地看见休息区的标牌,她才做出解释:“我不是无动于衷,而是量力而为。我曾经被主任医师责骂过,不要受周围人言行举止的影响而轻易推翻自己的主张。”
西蒙挑了挑眉:“酷。”
萧淮却问:“主任医师骂得很凶?”
林霂忽略了西蒙的评价,问萧淮:“如果下属做错事,你会疾言厉色叱责他们吗?”
萧淮不答反道:“我给你的印象很qiáng势?”
“不是。我感觉金融从业者的工作压力非常大,qíng绪容易起伏。”
她这么说是有原因的。曾经有位基金经理经常挂急诊,时不时抱怨工作中的烦心事:“每天不分时差地盯着行qíng走势,从来没有明确的下班时间,下了班也提心吊胆地生怕哪家公司、哪个地方又发生了什么丑闻和突发事件,也怕国家突然出台什么新的宏观调控政策引起股市波动。随时处于高压的状态,常常感觉抑郁,甚至想轻生。”
林霂弯唇笑了下:“但你不同,你温和沉稳,qíng商很高。”
萧淮的神色有点意外,刚想说什么,西蒙用明媚忧伤的腔调接过话题:“艺术家的压力也很大。如果找不到灵感,又或者卖不出画,几乎难逃穷困潦倒的悲惨命运。”
林霂鼓励道:“你是德国最具学术实力与收藏价值的画家,前程似锦,我看好你。”
西蒙眉开眼笑,毫无预兆地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亲爱的,能不能用实际行动支持我前程似锦的事业?比如,当我的模特?”
她吃惊,缩了下肩膀。
“抱歉,gān扰你开车了。”西蒙立即收回手。
“没事。”她挺直背,根据标牌箭头的指引,把车驶入休息区。
西蒙下车去买咖啡,先端了两杯回来,折身再去取第三杯。
林霂从萧淮手里接过热乎乎的拿铁,揭开杯子盖孔就要喝,却被他按住。
他先品尝手中的咖啡,喉结上下动了动,撤开手说:“温度正好。”
她依言抿了一口,咖啡师果然把温度控制得恰到好处,不烫嘴。
两个人在车里独处,萧淮有话直说:“西蒙对待女xing一贯狂妄轻佻,如果他的言行举止让你难堪,你可以直接表达不满。”
“没关系,他年纪比我小,我把他当弟弟看待好了。”
萧淮听完打量她,视线从眼睛移到鼻子再落到嘴唇:“恕我冒昧,你是哪年出生的?”
林霂小声说:“不告诉你。”
萧淮目光一软,唇角扬起似有若无的弧度:“驾驶证上登记了你的出生年月,我翻翻看。”
见他真的去翻驾驶证,她玩笑似地叹口气:“不公平,你知道我的,我却不知道你的。”
萧淮想起了什么:“我也觉得不公平,当我还不知道你的姓名时,你已经用手机上网搜索过我。”
林霂:“……”
唯一一次上网搜索他,发生在初次见面那天。不会吧,他眼神如此犀利?也难讲,她的手机屏幕超大。
林霂尴尬地低下头,伸手捋了捋耳边的长发,眼睛正不知该往哪里看,一张德国公民身份证忽然出现在视野里,萧淮的个人信息一览无遗。
她忘记了糗事,视线停留在他的出生日期,声调微微上扬:“你的生日竟然是qíng人节。”
“帮我保密。”萧淮开口,嗓音沉沉的,透露出微妙的意蕴,“否则容易招来无法推脱的应酬,还有可能引起旁人的误会。”
林霂略加思索,点点头。
西蒙去而复返,带来一盒甜甜圈:“瞧瞧,有惊喜!”
五颜六色的甜甜圈看起来可爱诱人,林霂拿起一只咬了口,浓郁的巧克力和椰丝的香甜味霎时充盈在唇齿间,再配上暖暖的咖啡,相当美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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