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家_钟花无艳【完结】(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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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东盛谎报了杠杆比例。东盛质押了20%的股权,利用质押换取的资金来增资a,a再投资增资b,b再投资增资c……如此,东盛的部分举牌资金来自于股权的反复质押,其真实杠杆比例应该更高,约为1:10。
第二,一个叫“东盛创盈基金”的机构持有东盛17%的股份,而这间机构实为沪商银行的私人银行部门。除此之外,其它银行也给“一致行动人”出资。说白了,若gān家商业银行为东盛狙击中西药业提供了弹药。
第三,东盛在举牌中西药业的期间,和部分控股股东有关联关系。
这篇研报犹如一石激起千层làng。
第一点内容抨击了企业,第二点内容抨击了商业银行,第三点内容抨击了中西药业的中小股东,把资本市场里的主力军得罪的gāngān净净——不等东盛回应,被点名批评的商业银行主动向银监会自辩清白,而中小股东们更是联名向证监会上告,坚称绝对没有参与内线jiāo易。
德意志投行站在了风口làng尖,不但没有噤声,反而再发声明,承认已经接受中西药业公司之申请,将针对东盛集团的狙击行为制定一系列反收购计划。
在这篇声明里,有一句话尤其引人注目。
“考虑到东盛集团已经持有中西药业31%的股份,本投行不排除当东盛继续持股超过31.10%时,建议每位现有的中西药业股东都能半价购买新增发的中西药业股票。”
这是非常典型的毒丸战术,又叫“股权摊薄反收购措施”,是反收购过程中的常用策略,可以大大地稀释收购方(东盛集团)的股权,使收购代价变得高昂,从而迫使狙击行动以失败告终。
远在慕尼黑的季云翀从助理的口中听完这篇声明,一边气定神闲地品尝着林霂为他炖的猪骨汤,一边问:“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德意志投行认为我们顾虑收购成本而不敢贸然再举牌,但我们偏偏反其道而行,故意露出一点点破绽,让对方觉得有机会反扑、抛出损人不利己的毒丸计划。”助理说完,请示道,“老板,我们是不是应该再度举牌,以qiáng大的资金实力诱惑中西药业的中小股东们否决增发新股的方案?”
季云翀笑了,是最近几日在他脸上最常见的笑。先稍稍挑一下眉梢,然后翘起嘴唇,由唇再牵动面部表qíng,最后整个笑意dàng漾开来,直达眼底。
助理再熟悉不过这样的神qíng,那是季云翀chūn风得意的表现,往往伴随从容的、不允置喙的决策意见——
“就这么办吧。”他说。
两日后,东盛集团再度在证券jiāo易所举牌,遽增中西药业5%的股份,距离大股东地位仅差一步之遥。
当日收盘后,中西药业宣布紧急停牌,理由仅有一个:控股股东策划重大事项。
媒体大肆报道这场跌宕起伏的股权纷争,而德意志投行所扮演的角色也被业内人士津津乐道。
因为,德意志投行的首席策略师兼常务董事josephhsiao(萧淮),从业六年从未有过一次败绩。
在资本市场里,一个人几乎不可能屡战屡胜,要么得上帝保佑运气好,要么手腕了得非比寻常。
萧淮,显然是后者。
*
萧淮对于自己的评价,和旁人的观点截然相反。
他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集中在研究外汇、大宗商品、国际债券市场、各地区股指走势。除此之外,他喜欢查看文字报告,诸如上市公司快讯、企业财报,政府报告,然后用超乎常人的细心dòng察到其中被隐藏的信息。这些蛛丝马迹恰恰是他和上市公司、金融机构、政府部门的客户洽谈时的侧重点,也是他做决策时的辅助依据。
他非常在意细节。也恰是如此,超负荷、高qiáng度的工作导致他几乎没有休闲娱乐。
譬如现在,他结束和中西药业高层的会晤已是深夜十点,仍不能休息,必须抓紧时间完成对a股的走势预测分析——明日便是高盛、摩根士坦利等顶级投行发表“第一季度a股市场分析报告”的日子,德意志投行也要同步公布。
深夜的办公间,除了孤灯一盏,就只有敲击键盘的声音。
“从长远来看,a股的走势主要取决于政府开放国内股市的力度,目前a股市场仍有一定的限制,牛市的格局或将持续,但短期内必定回调……回调的幅度较难估计,也许将今年第一季度的涨幅全部跌回……”
萧淮写到一半停下,伸手去够电脑旁边的咖啡杯,发现杯子早就空了。
他习惯xing拨通助理的专线电话,见无人应答,才想起最近加班频繁,他在会议结束后让下属们早点回家休息了。
他去茶水间冲了杯速溶咖啡,加双倍糖浆,呷一口。
……口感怪怪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深更半夜,他特别想喝一杯散发着浓浓奶香的拿铁。
用手机搜索到附近的咖啡店,他去地库取车。车子驶出去一段路,电话响了。
cao作台的显示屏提示着来电号码。萧淮看一眼,按下通话键。
手机和车载蓝牙绑在了一起,关怡的声音通过免提从音响里传出,带着几分拘谨:“萧先生,晚上好,我有没有打扰到你休息?”
萧淮减慢车速:“没有。”
“林霂告诉我,银行同意将贷款延期至八月份。我不知道如何表达谢意,想邀请你吃饭,林霂却说‘大家都是朋友,不必客气’。我想来想去,觉得至少应该亲自向你说声谢谢。萧先生,非常感谢你拨冗帮忙。”
萧淮默了一两秒,低醇的嗓音不带qíng绪起伏:“哪笔贷款?”

第42章 爱qíng是什么(下)

关怡以为他贵人多忘事,讪讪地讲了遍最近的遭遇。
起初萧淮边开车边听,到后来将车子靠边停下、熄火。
车里静悄悄的,他一动不动地坐着,听关怡说话。
“我东拼西凑,还差几千万……原本不报希望了,没想到最后峰回路转,不止贷款顺利延期,利息也降低了许多。”
“萧先生,我知道你最近很忙,要不等你哪天有空,再赏脸和我吃顿饭?”
没有回答。
“萧先生?”
萧淮抬手抵着太阳xué按压两下:“关小姐客气了,以后但凡需要帮忙,不论大事小事,都可以直接来找我。”
他说话的时候,语气沉稳持重,不像是冠冕堂皇的客套话。关怡受宠若惊,连说几声谢谢才挂断电话。
萧淮坐在车子里,半晌不动。
对面驶来辆车,车灯的光线照在他的五官轮廓,那双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两片薄唇紧抿着,整个人看起来心事重重。
又过了片刻,他滑开手机屏幕。
许久不登录微信,差点忘记密码。修长的手指向下拖动屏幕,在最底部找到了林霂的头像,点进去。
聊天记录扑入眼帘。
02-14
lin:“人在哪儿?回来了吗?”
02-15
lin:“关怡的爸爸昨晚去世了,我下班后去看看她。你今天还忙吗?”
02-16
lin:“你在做什么?昨天没回我消息,也没有接电话?”
lin:“关爸爸下周二火葬。”
hsiao:“我在工作。”
lin:“啊,那你先忙,回头再聊。”
……
02-22
lin:“在吗?如果在,请回电。”
hsiao:“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和客户洽谈,还在忙。你找我?”
萧淮盯着屏幕,眉头深深地蹙了下。
他必须承认,qíng人节之后已经决定疏远林霂。那天他看到她的消息,没有细想就礼貌地冷处理,如今再看这句话,想必她是为了关怡的事来找他。
萧淮目不转睛地看着最后的文字消息,只觉得心脏的四周有一股子难以名状的qíng绪聚集起来,不上不下,搅得人心浮气躁。
林霂的人脉单薄,为了帮关怡解决燃眉之急,自然而然会向季云翀求助。然而她通过季云翀解决了贷款问题,为什么要谎称是他所为?
是顾忌关怡的父亲是美林医药的股东?还是有别的原因?
萧淮思来想去,抛开杂念,重新发动车子。
驱车几公里买到了热乎乎的拿铁,他揭开杯子盖孔尝了口,味道远不如想象中的丝滑香醇。
这时,手机发出嗡嗡的震动声,他低头瞧了眼。
新消息来自好久不联系的西蒙:“亲爱的表哥,多日不见,别来无恙?我的新作品完成了炭笔线稿,先发给你瞧瞧?你随意估个价,我再去找小霂霂收费[嘻笑][嘻笑]。”
一张画稿很快出现在萧淮的视野里。
深冬时节的柏林街头,他握着林霂的手,牵着她走过马路。与此同时她抬起另只手,轻轻触碰上他的额头。
当时光变成了恒久不变的剪影,他低眸凝望她,她仰头注视他,世界纯净得只剩下彼此。尽管两个人都不知道后来的起承转合,但经过画家jīng妙的修饰,这一刻,他默默爱着女人,刚巧也喜欢自己。
萧淮怔住。
突然间,那股不上不下、压抑闷窒的qíng绪被释放了,仿佛有束电流随着心脏的舒张收缩蔓延开,传至四肢百骸,融入血液。
他陡然意识到为什么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喝一杯散发着浓浓奶香的拿铁,那是她亲手煮过的咖啡,是他第一次怦然心动的记忆。
他也立刻意识到为什么可以在资本市场里屡战屡胜,那是因为他无所谓得与失,也就无所谓输与赢。
但是,在爱qíng的世界里,在遇到竞争对手季云翀之后,他表现的判若两人——不再冷静,不再自信。
他耳朵里听到的,全是季云翀口中提到的“无数个宝贵的第一次”;眼睛里见到的,全是报纸上写到的“季云翀和林霂那些年共同经历的良辰美景”,他耿耿于怀季云翀和林霂之间发生的点点滴滴,以至于淡忘了他和林霂曾经拥有过的、短暂的美好经历。
后悔吗?轻易地认定他和她的感qíng抵不过十年的旧恋qíng?
萧淮身姿挺拔地站在咖啡馆的玻璃门前,门开开合合,带来凉风阵阵,思绪也被风chuī拂得清晰了许多。霓虹招牌发出的光芒映照在他的手背及腕关节,袖口边缘上的竹节金镶玉袖扣镀了一层晶莹剔透的色彩,熠熠生辉。
他的眸子里流露出复杂的qíng愫。
手指在屏幕上滑过,他没有回复西蒙,而是迅速拨通了林霂的电话号码。
然而电话只响了几声,他又默默地掐断。
他先冷处理她。
她现在是季云翀的未婚妻……他哪里还有立场再去打扰她?
*
林霂的随身小包包就搁在高级病房的chuáng头柜上,内袋里的手机频频震动,打扰到了躺在chuáng上读报纸的季云翀。
他从包包里掏出手机,看一眼,脸上的表qíng瞬时凝住。
来电人,萧淮。
恰是此时,林霂端着一碗刚刚煲好的热汤从整体厨房间走出来。季云翀将手机收在被子里,不慌不忙抬起头,脸色十分平静,除了幽深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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