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开着,妈妈在里面。
妈妈换了身黑底银花旗袍,银丝在脑后挽一个髻,优雅地拢了起来。白夫人年轻时候并不是社交场上的名媛,比起真正的名媛,她显得木讷严肃许多,可白哲的父亲就是一眼相中了她,旷日弥久地苦追才终于抱得美人归。白哲静静站在门口,窗外的阳光照进来,暖洋洋洒了白夫人一身。这旗袍发髻的妇人虽老了,却依稀能辨认出当时令白家少爷一见倾心的风采。
白夫人如今听力不行了,视力也逐渐下降,白哲走到门前,她丝毫没有发现。她抬手从书桌旁边的架子上取下枚相框认真地擦拭着,每擦好一个,便放回去,拿一个新的下来。架子上摆放着许多相框,有她与白哲父亲的婚照,有她年轻时与白哲父亲热恋的时光,还有后来添了白哲,他们一家三口温馨的合照。
在许许多多的照片之外,架子上还摆放着各种奖杯证书,有白哲父亲参加业余棒球联赛获奖的证书,还有白哲父亲参加某次亲自联谊会获颁的奖状。更多的,则是白哲拿回家的奖杯。白哲从小学习钢琴,参加过的比赛无数,每次都不走空,必须拿点名次回来。家里原来有个小一点的架子,白哲十三岁的时候那些奖杯就摆不开了,白哲父亲就订做了个新的。如今那些奖杯奖状一尘不染地摆放在白哲离家时的位置上,不知这十几年里,被母亲拿下来亲手擦拭了多少遍。
白哲心里涌上股说不清的愧疚酸楚,他伸出手,敲了敲门。
白夫人这才察觉到有人站在门口。她转过头,看清楚是白哲的一刹那,眼神有一瞬间的放心。接着,她的目光自白哲的脸上迅速下移,在白哲的腿上打了个转,重新落在白哲眼中。她的表情略显僵硬,语气更是硬邦邦的:“你醒了?吃早餐了?”
“吃过了。”白哲边走进来边说,“谢谢妈妈给我准备这么好的早餐。”
白夫人把相框放回架子上,后退两步,扶着书桌坐进旁边的椅子里:“哼,我给你准备什么早餐?”
“不是妈妈给我准备的,是谁给我准备的?”白哲笑道,“佣人们都是新来的,他们也不知道我的口味。更何况桌子上摆的那小酥饼是我最爱吃的,只有妈妈才会做,佣人们是做不出那样的口感的。”
白哲故意语气轻松,像谈家常似的,白夫人也不由得像谈家常似的抱怨起来:“那些佣人啊,笨手笨脚的,简单的家务都做不好。还是以前那批佣人顺心,像是琪姐……”她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自己还在生儿子的气,当即刹车,语气又冷下来,“你来找我,是我提出的条件你都肯答应了?”
白夫人说过,要原谅白哲,除非白哲退出娱乐圈,跟杜子骁分手,回美国经营白氏企业。
这三条白哲哪条都不能接受,他回答不出,只好沉默。
白夫人冷笑一声:“那我没什么好跟你说的,你走吧,回你的国内去吧。我当没生过你这么个儿子,以后咱们老死不相往来。”
老死不相往来,这六个字太重了,像头顶骤然炸开的惊雷,白哲无论如何无法接受。他抖着唇叫了句“妈妈”,可白夫人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指着门口:“没什么好说的,白哲,你太让我失望了。出去,我不是你妈妈,你以后也别回来了。”
“妈妈……”白哲迈了一步,语气哀求。
“出去!”白夫人指着门口,大喝一声。
白夫人到底年老了,以前她是白家当家主母,喝一声,谁都要吓得一颤,如今这一声喝出来,她自己的心脏却开始不舒服了。在白哲的印象里,母亲的身体十分健康,可十几年的时间,足够母亲添了任何病症。他看着母亲捂着心脏大口喘息,脸色白得像纸一样,就是有再多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自己今天的沟通势必又要失败了,可到什么时候才能求得母亲的原谅呢?难道真要如母亲所说,收拾东西这就回国,今后老死不相往来吗?
白哲心里又是难过又是为难,简直不知所措。
他回过头,打算回去仔细想想办法。转身的刹那,余光却忽然瞥到了身侧架子上那一排与奖杯奖状完全不一样的东西。
那是一长排碟片,整齐地摆在架子深处,外面用相框奖杯挡着,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白哲记得自己离家的时候还没有这排碟片。
他直觉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否则母亲不会藏的这么深。他转头瞥了瞥母亲,显然母亲也发现他注意到了。母亲张张口,应该是想拦住他,不许他看,可喘息急促,让她说不出话。
于是白哲伸手,从这一长排的碟片中取出了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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