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也是我的一部分?没错,就是的。邱十里不停地向自己强调这一点。
对于他这种对身体掌控能力极佳的人来说,只要在心理上做出了接受,那模仿女子的体态动作便不是难事。邱十里连步子都迈小了,搭在轮椅后的手也不像往常那般随便一握,而是紧紧攥实,显出略有吃力的样子。
现在,房门已经关闭,扣上了锁扣,他们是安全的,邱十里瞧见那排指甲油就开始无所顾忌地害臊,他要解裙子洗澡,时湛阳却不让,牵着他的手腕来到桌前,“我来挑。好吗?”
这样问,就是要邱十里答不出不好,两人都是心知肚明。他把双手交出去,一同放在时湛阳的左手上,把十指舒展开来,时湛阳则在那堆色彩中挑出几样,都是红色系的,他一支一支地比在邱十里指尖斟酌。
最终挑了一支Tom Ford,偏深的梅子红,叫做“Bordeaux lust”。
“波尔多?”邱十里挠了挠大哥的掌心,眼睛弯弯地眯起来,笑道,“是不是因为兄上喜欢喝那里的葡萄酒。”
时湛阳也笑了,把那只小玻璃瓶随手一揣,牵着邱十里往卧室去。他的轮椅设置了正常人的步速,还有灵敏的避让系统,邱十里也已经能够基本控制高跟鞋上前倾的重心,二人本来都不是能好好走路的样子,却也都移动得相当平稳。
“我是看中了另一个词。”在床边,时湛阳扬了扬脸,两把融融的目光。
Lust?贪求、渴望、强烈的欲念……性`欲。
邱十里烧着脸坐到床沿。裙子都穿出门了,缠绵的事也做过无数回,他仿佛里里外外都被时湛阳看过几遍,但在几秒钟内,短短一句话之间,他心里还是被挑起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芽儿。低头盯着自己系了黑色扣带的脚踝,邱十里学着女人的样子,挺直腰杆,把两腿交叠起来坐,从膝盖到小腿都并得只有一条窄缝,他又理了理裙摆,双手小孩似的放在大腿上。
“也是因为我觉得这个颜色适合ナナ,”时湛阳拧开那个方形小瓶盖,“烟红、铁锈红,都太艳太正,像小女生。”
有股清淡却明显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散,像潮湿的油漆,也像新挤到颜料板上的油彩。邱十里拽着轮椅扶手挪了挪,把时湛阳拉得挨紧床边,也挨近自己,两人的膝盖靠在一起,他又抬臂把自己的右手递出去,“兄上觉得我像什么?”
“现在吗?压寨夫人吧。”时湛阳把玻璃瓶塞给他左手拿,又轻轻捏住他的右手小指。
刷头贴上来了,带着凉凉的触感,竖向刷两下就填满了整片指甲。邱十里垂眸看见那一小块胶质的红,映着一团朦胧灯光,当真如同挂杯的甜起泡酒,剔透,好像它是热烈的,却又浓稠,几眼都看不到底。
时湛阳的这句话也是。
邱十里不去乱想,暗暗吸了口气,努力保持纹丝不动,任大哥托着手掌,看着大哥耐着性子蘸取更多,莹润地蓄在刷头上,又染上他的无名指尖。
“我不做压寨夫人。除非兄上去做土匪。”开玩笑的口气。
时湛阳已经涂好了四只手指,涂得均匀平整深浅适宜,此时正在对付拇指,指肚上破了一块皮,月牙状,不算浅,有些干裂,里面嫩红的肉也隐约可见。这是邱十里自己掐出来的,就像他唇上那些不经意咬出的齿痕,他似乎总要靠些什么来维持清醒。
“我已经是土匪了,夫人还能和我一起骑马打架抢钱,”时湛阳垂头,用唇峰蹭那伤口,“他对我很温柔,我希望他对自己也温柔一点。”
温柔?邱十里开始发愣。
别这么说。
我不要你这么说,哥哥。什么夫人……现在对我已经足够,我在你的身边……别让我变得更贪心啊。
邱十里不露声色,却蜷了蜷手指。他不想被这样亲吻,让未干的甲油蹭花时湛阳的脸。他也不想听时湛阳说这些话。他不想要这种温柔。
刚才他下意识地递出右手,就是因为他抗拒把左手那么长期地、赤裸裸地暴露在时湛阳面前呀!它空得滑稽,空得哑口无言。眼睁睁看着戒指被摘下来之后,最初的那几天,邱十里喝高度浓缩咖啡兑酸葡萄酒喝得总想出门犯罪,又缩在被子里嗑眠尔通,觉没睡成,倒把自己嗑得神经衰弱,他甚至拿着那柄双刃匕首在无名指根上比划过几次。
这地方磨不出茧子,平时用刀用枪基本都无需此处使力,显得很脆弱,后来,又当某些不堪的时候,比如前几天,他佯装要去陪老同学过新年,却鬼影似的跟在时湛阳身后,当他从别人口中打听到时湛阳要上船的消息,逼迫自己冷静地迅速做好混上来的准备时,他总是习惯性地用力掐这只无辜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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